孩子们长得很快,但齐真总想多留他们一些时日,让时间走得更慢些。
双胞胎团子也到了上小学的年纪,长得玉雪可爱,灵动活泼。
姐姐与与继承了深黑的直发,妹妹奉奉是一只卷毛,可以说是双胞胎里很好辨认的一对了。
喻先生已经很少接电影,在家带双胞胎女儿成为新的乐趣之后,已经乐不思蜀。
齐真印象中,他对孩子最严厉的一次,也是发现皮皮偷偷交女朋友。
可惜娇妻与他观念不同。
老喻认为孩子处于成长阶段,谈恋爱可以,但影响了学习和其他,那就是没本事谈恋爱。
那是极其不理智的行为。
齐真不知从何吐槽:“……”
她护着儿子,认真咕咕说:“我觉得挺好的,女孩子我也见过,你跟儿子说清楚不就好了?”
儿子现在这个年纪,个子已经一米七六了。
齐真仍是年轻貌美的样子,和儿子站在一起居然像对姐弟。
她咕咕咕话还特别多,道理一套一套,比他这个一家之主都能叭叭。
儿子在老爸面前不敢顶嘴,和他妈咪顶得最起劲,基本没事就要杠几句,看他妈咪气鼓鼓的好玩。
可遇到这种事,倒同妈妈沆瀣一气,被他老爹的眼神烧个对穿。
喻皮皮在女票的事上很坚持,无论怎样都不肯低头。
喻景行不说结论,看他努力成果。
老男人把她拎走问话,低沉道:“见过?”
妻子想了想,点头:“你不在家,他带着勉勉回来过,我们还一起喝了下午茶。”
喻景行不置可否道:“他这个岁数懂什么?”
齐真和他咕咕争辩:“不要看不起年轻人好不好!”
最后没词了,娇妻把枕头扔老男人脸上,气鼓鼓趿着拖鞋出去了。
老男人捡起脸上的枕头,心里多有无奈。
……
两只小团子上小学那年,喻景行接下一部电影。
齐真窝在老公怀里,和他一起看过剧本,大约讲的是父亲为了包庇犯重罪的女儿,所受的煎熬与心路历程。
其中有许多刑侦烧脑部分,简略的看是一个完整精彩的故事,细细深挖,也有复杂的人性哲理。
喻景行饰演的是父亲,而女儿由一位大导演挑选的新晋女郎扮演。
丈夫进组拍戏的时候,齐真就主要负责照顾两只小团子。
家里佣人保姆都有,但他们很少把这些假手于人。
双胞胎小公主每天的中饭便当,都是老爸早起搭配好的。
现在轮到齐真来打理,也着实有点傻乎乎的。
喻景行是个很会生活的男人,与他结婚那么多年,齐真被他带着到处旅行,吃遍各地美食,
他们看尽风土人情,养花种草,做各式甜点做面食,读书垂钓好不自在。
尽管没有受过挫折磨砺,却变得更开阔宽和,从素手不沾阳春水,到如今学会从各项事务中体味乐趣。
做两个小便当不在话下。
与与和奉妹可满意了,带去学校的便当热乎乎的,一个用食材摆了小猫咪,另个是兔兔吃萝卜,荤素搭配,做的圆润精致,比老爸做的更有童趣。
尽管味道没那么好,却很满足啦。
双胞胎宝宝回家,每人一边腿抱着妈咪蹭蹭撒娇呀,眼睛剔透漂亮,像两只腿部挂件奶包子。
但老爸不在也有坏处,有时候犯错把小妈妈惹怒了,就会收到白米饭便当。
便当中间铺了几粒榨菜,一颗枸杞装饰,非常简陋,伤害幼小的心灵。
小公...主们吸吸鼻子,委委屈屈吃便当,鼻头红红,眼泪花转转就掉下来。
结果吃掉两口,下面的西红柿牛肉和什锦素菜就露出来。
超级爱妈咪呀!
……
喻景行的剧组出了点事故,由于人设原因,在墨西哥补拍戏份的时候,不幸遇上小范围的动乱冲突。
喻先生为了保护同剧组的老演员,受了点伤。
其他地方不要紧,就是短时失明,当天热搜都炸了。
齐真吓得脸都苍白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个人坐了好久。
哪怕丈夫在彼岸一再温柔安抚,娇妻仍旧是心惊肉跳。
皮皮还没下课,双胞胎小公主已经回家了,有保姆带着她们捏面团,学做酥皮甜点。
然后她们看见妈妈走下来。
齐真脸色有些发白,单膝蹲下抚了抚两只奶团子的头发,温声说着:“妈妈要出去一阵子,明天带你们去外婆外公那儿好不好?”
奉妹奶声奶气:“妈咪要去哪里呀?”
与与不开心:“不要爸爸妈妈走!”
尽管丈夫不愿她操心,齐真这次还是决定要走。
她联系了喻景行的助理。
助理慌了:“太太,先生说不能让您……”
齐真轻声道:“我想来照顾他,喻先生也不会怪罪你,而我只会感谢你。”
助理还在犹豫:“可是……”
齐真的声音有些颤,说:“请您体谅...一个妻子的心情。”
等结束通话,齐真开门出去,就看见儿子站在外面。
子执的眼睛红红的:“真宝……”
齐真就刮他的脸,轻松笑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哭什么?眼泪收回去,你老爸在又要说你。”
她安抚儿子,镇定交代各项事宜:“你爸爸没事,只是暂时的,需要人照顾,我订了下午的飞机,你妹妹我会把她们送去外婆外公那儿,不需要你操心。”
可是双胞胎小宝宝不喜欢在外婆家,今天已经哭闹过了。
喻子执就坚持说:“您放心去,我照顾妹妹。”
齐真看见儿子眼里的坚定,忽然笑起来,眼睫浓密弯弯。
……
她乘了很长时间的飞机,当中颠簸几次,眼泪都要流下来。
齐真自从出生,到十八成年,至嫁人生子,得了太多人的珍爱,也幸运遇见了契合的男人。
他们一起生活,朝夕与共,迟暮时白头偕老。
她不舍得喻先生受伤。
……
喻景行现在坎昆的酒店里疗养,这里也同样住着一位世界知名的眼科专家,地理位置离得近。
听助理说,他甚至没请护工。
齐真拿了房卡,忧心忡忡,苍白着脸悄然进门。
她听见有人在跑步机上的声音,男人的背肌结实,随着运动的节奏,流畅的线条坠下汗珠。
齐真正愁怎么办,男人却忽然按停了跑步机,摘下耳机说:“谁?”
她眼巴巴的,也不说话,磨蹭到一边站着。
他的眼睛上缠绕了一圈纱布,里面约莫也包裹着,下来时较为流畅,想必这几天挺熟悉这里的构造。
男人沉默着,按着边角,忽然道:“真宝?”
齐真也忍不住满酝的心,跑去抱住他,眼泪一下沁出来。
他有些严厉:“不是让你乖乖在家?”
齐真把脸埋在他怀里,流着眼泪道:“我不要,在家里我都吃不好饭,睡觉都睡不着……”
喻景行抚住她细软的发丝,轻叹道:“傻孩子。”
……
事件还没结束,他需要配合当...地警方调查。
虽然未必有什么结果,但电影剧组方面却不能姑息暴徒。
似乎曾经有知名剧组在那里拍摄,结果由于治安太差,甚至死了人,丧心病狂者太多。
他走前齐真不是没有担忧过,只是从没想到那种事会发生在自己的丈夫身上。
她知道丈夫的优点很多,但绝对不包括内心深处偶尔的孤僻。
这几天齐真扶着丈夫过生活,给他做饭,为他按摩,带他去医生那儿看病。
喻景行一直表现得很平淡,甚至还温柔夸她懂事了。
齐真就咕咕说:“我早就懂事了,能不能别成天这么讲。”
老公亲她一口:“宝贝说得对。”
齐真傲娇:“你的手放在……”
喻景行嗯一声,绅士微笑道:“抱歉,我看不见。”
然后被咬了。
对于失明的事,他似乎看得很开,没什么太多的痛苦。
去洗手间都能让齐真扶着他去,老流氓顺便让她拉拉链,帮老公一把。
夫妻生活也没有受到影响,老男人甚至很轻松以此调侃,带娇妻去不同的地方弄,让她觉得似乎这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羞耻的同时,齐真也知道,老喻夜里会睡不着。
ba医生说,虽然是暂时性的症状,却未必究竟什么时候能好,只能靠吃药,滴眼药水之类的辅助手段,稍有帮助,瘀血化开就好了。
齐真也很忐忑,她甚至想过,假若丈夫永远看不见,那她也不会请护工,她要一直这样陪着他。
他行动很利索,和常人没有分别,只是难免会有些磕绊的地方。
齐真要来扶着他,喻景行却会拒绝,然后自己慢慢站起来,仿佛是风淡云轻。
次数多了,齐真也要不开心,给他做的面条里多加半勺盐。
于是喻景行吃出她不开心了。
齐真夜里捧着他的脸,倔强的说:“你不用这么装腔作势,就好像你那么完美能一样。我告诉你,你不走,我也不会走。”
喻景行伸手,摸到她下颌上的泪水,轻轻把它们吻去。
他终于说:“对不起,宝贝。”
……
他们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
齐真甚至扶他去浅水边游泳,让他感受指尖水流,嗅一嗅青草香,告诉他无边的泳池,像是衔接了碧蓝的远空。
她请助理买了几盆适宜植物,在酒店的露台上用喻先生曾经教会她的技巧,养花种草。
小妻子每天都告诉他,她给矮牵牛扣水了,就等着结出饱满健康的花苞。
她垫脚打开窗户,飘香藤的清香散入室内,心旷神怡。
他也闻见了。
齐真又温柔告诉他:“种的飘香藤是淡红的,是那种,像黄昏时候,鱼肚白与赤霞衔接的颜色。”
每当这时,喻景行总是听着,含着温柔笑意,似乎在望着她。
直到两月后的艳阳天。
她在露台边侍弄花草,年长的丈夫坐在室内,像往常一样看着妻子。
齐真遗憾说:“墙边的绣球有一朵晒焦了,都是我不注意,但其他开得很旺盛,是渐变的浅蓝到紫,团团锦簇……”
喻景行觉得眼前由暗至明,密密匝匝缠着的纱布上,透出微弱朦胧的光晕。
他看见最美好朦胧的娇影。
男人微笑道:“很美,是我见过最美的。”
……
那是很多很多年后的盛夏,喻宁在地下室看见了一个尘封多时的盒式录像机。
出于好奇,卷发女人掸尽尘土,打开了录像盒的投影按钮。
第一份录像,她惊...讶的发现,里面出现的人是他们很多代前的长辈。
那是家族里被奉为眷侣,流芳百年的夫妇。
年轻的妻子和丈夫坐在一起,他们在说新年祝福的话,她慢慢眨着眼,对着镜头腼腆的笑。
第二份,是在花园里,鹊鸟嘤鸣,繁花盛开,后面是碧蓝的天空,还有青翠的苍松,看得出不是这座城市。
娇妻对丈夫催促道:“快点,我要录vcr了呀。”
然后他们坐在一起,抵着额头,笑着轻轻语,祝福新年,许下美好的祈愿。
第三份,妻子怀孕了,趁着丈夫没来。
她小声咕咕道:“希望是个女孩,可以当爸爸的小棉袄,他就不会这么累了。”
等儒雅沉稳的丈夫与她坐在一起,女孩捧着漂亮的脸,忍不住看着他笑,眼里盛着星辰若许。
他们再次祈愿幸福安康。
……
不知第几卷,那时家人都在。
女儿女婿,儿子儿媳,儿孙绕膝,彩衣娱亲。
坐在中间的夫妇相视一眼,妻子靠在丈夫怀里,面容恬淡而快乐。
有一个小宝宝从镜头前摇摇晃晃跑过,被丈夫捉住,抱在膝上,家人对着镜头,绽出喜乐的笑容,齐说新年快乐。
……
最后一卷,妻子单独一人。
她坐在家中的落地窗下,身后是葳蕤滴翠的树木与花草,看得出她把这里打理得很好。
她笑着说:“我过得很好,如你愿望的那样,我向着最期待的幸福,每一天,每一时,每一秒。”
他们相知相许,一辈子很幸福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