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铮孤身一人下了山岗,来到河边,渡口处早早就有一艘小船在等候。
从刚才起,就一直躲在暗处监视的杨业,此时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都尉大人,你当真说服了蹋顿和阎柔他们两人吗?”
“大概吧。”
“大概是什么意思?”
看着眼前这个明明脑子不好使,却又总想成为一名谋士的笨蛋手下,梁铮感慨道:“人心与太阳一样,都难以直视。”
“啊?这啥意思,我没太听懂。”
“你这是没太听懂吗?我看你是完全没听懂……”
梁铮忍不住吐槽了几句,随后举头遥望满天星辰,神色也跟着飘忽不定起来:“庙算只能增添胜算,而不能算尽人心,我能做的,也不过是引导他们做出对他们自己最有利的选择,而他们究竟会作何选择,我其实无法掌控。”
说完这句,梁铮的目光又再次变得坚定沉着:“现在布局已经完成,人力有时而穷,能否胜利,就看天意属谁了。”
这番话显得太过高深莫测,杨业那贫瘠的大脑根本没法理解,便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情:“大人你刚才口中提及的理想是真的吗?开创前所未有的盛世,这话听得我都热血沸腾了,原来大人你竟然这般的志存高远。”
杨业的情绪十分激动:“我还以为大人你只是单纯的卑鄙无耻冷血残忍呢,看来是我错怪你了。”
梁铮:……
要不是身边无人可用,真想现在就亲手掐死这个二货!
看看,他说的是人话吗?
要不是自己费尽心思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大家伙儿能活到现在吗?
怕不是死在赵熠手里,就是死在乌桓的箭下了吧?
一个个的,真是不懂得感恩!
可一想到大家毕竟是生死相托的战友,想要在这乱世中生存,就不得不依靠这群傻子。
梁铮也只能耐心提点杨业说道:“以后如果有别人要和你当面谈理想讲大义,那就意味着对方既想让你卖命,又不打算给你好处,若真有这种白嫖怪出现,你最好尽量离他远一点,免得掉进坑里爬不出来。”
杨业恍然大悟,随即又想起了平日里梁铮的所作所为,顿时大惊失色:“大人,那我走?”
“怎么,上了我的贼船还想下去?门都没有,早就给你焊死了。”
“呃,能说说汗死是个什么死法吗?”
“怎么,你这个问题宝宝想试试是吧?”
杨业从梁铮的目光中感觉到满满的恶意,连忙摇头摆手:“不了不了,活着挺好的,我还不想死。”
“那就好好划船,少说废话。”
月色下,河水悠悠,两人的身影也渐渐模糊。
…………
…………
右北平郡,玄水流域。
东风吹,战鼓擂。
茫茫的草原之上,两军对垒,大战一触即发。
梁铮这边,不断招募人手,黑骑军的规模已经扩充到了一千五百人,这是真正的中坚力量,也是梁铮的底气所在。
除此之外,则是集结起来的坤、巽、震三旗主力,总共两万两千骑兵,除了李杰的乾字旗要守住后方大本营没到场之外,其余三位旗主皆被梁铮调到了前线作战。
“周荣,李建,何彪,今日之战,你们三人谁愿意打头阵?”
“这……”
梁铮一开口,三人就面露犹豫之色。
正如阎柔此前所言,梁铮虽然用血腥残暴的方式征服了七郡乌桓,然而人心不齐,内忧外患,麾下的三万大军尽皆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周荣、李建与何彪这三人,虽有汉人血统,也跟随母姓取了汉名,可终究是在草原上长大,心中更加信奉草原的生存法则。
如今他们自以为羽翼丰满,掌握力量,坐拥权势,哪怕心中对梁铮依旧有着畏惧,却也本能地开始趋利避害起来。
大战一起,有没有好处还不确定,但敌人可是威名赫赫的三王部,丘力居本人也是乌桓人中少有的大英雄,曾经无数次带领各大部族入寇大汉北疆,又与鲜卑这个草原霸主分庭抗礼。
人心就是这般奇妙,以前的他们一无所有,所以无所畏惧。
看现在的他们,拥有了过去难以企及的地位和权势,并且甚至这一切皆来源于手下的军队,因此反而患得患失起来。
梁铮不给半点好处,就想让他们上阵拼命,他们岂会乐意?
对此梁铮也是早有所料,笑着说道:“没人愿意吗?其实你们不用担心,我也不是什么坏人,更不会故意派你们上阵送死。”
三位旗主中,长得最白净最帅气的周荣开口问道:“大人的意思是,这仗不用打了?”
此人男生女相,帅气而阴柔,曾是某个喜好男风的部族首领的“宠物”,被常年折磨得心性扭曲,在梁铮征服他所在的部落后,他拿着刀当着部族首领的面杀光了对方的全家。
靠着这股狠劲,他当上了旗主,甚至成为目前四大旗主中最有智谋的一位。
人一聪明,想法就多,便不甘心做人下属,听人指挥。
很显然,周荣就是这样的人。
梁铮看出了他的野心,却并未放在心上:“仗还是要打的,只不过这次是假打,不是真打。”
“啊?假打?”
李建与何彪忍不住惊呼出声,他们还是头一回听说,这打仗还能做假的。
梁铮笑了:“蹋顿此人,勇猛善战,却又兼具智计,在乌桓三王部中极具威望,已经威胁到了丘力居的权势与地位,所以受到了猜忌。而我昨夜与其密谈,已经说服他与我们合作。”
“大人,此话当真?”
周荣也是一脸惊讶,完全没料到梁铮居然能说动敌军的头号大将。
“我向来待人以诚,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梁铮目光一冷,视线所及之处,三人肩头顿觉一沉,这股压迫感,让他们胸口沉闷,难以呼吸。
作为被征服者,他们早就体会过了眼前这个男人有多可怕,有多残忍,所以他们不敢反驳。
更何况仔细回想,梁铮也确实没有欺骗过他们,就连平日里的战利品分配,也十分“公平”。
心中琢磨了一下,智力最低,胆子最大的何彪站了出来,抱拳请命:“大人,某愿做先锋,为大军拔得头筹。”
“不用取胜,我要你佯装诈败,而我与蹋顿已有默契,他需要的只是一场胜利,来让他能够抽身事外,所以必然不会追击,而你也能避免部曲的损失,这是双赢的局面。”
“这真是太好了!”
何彪听完顿时一脸赚到了的表情,甚至还得意洋洋地看向李建和周荣,仿佛抢到这个机会,是一件值得炫耀和庆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