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1 / 1)

身材颀长的俊男靓女,在灯光下翩翩起舞,配合默契异常。如同一幅最美丽的画卷,很快便吸引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有惊叹,有讶异,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在指指点点。然而,这一切都与沈蔓无关,她早已习惯舆论对自己的猜测:交际花、高级妓女,甚至连“公交车”都有人骂——毕竟,对于一个事业成功的单身女性来说,还有什么比作风问题,更能够平复众人的嫉妒心理呢?

张羽这些年靠着“花花公子”的名声,主张自己玩心未定,与家中长辈拖延婚事、虚与委蛇,愈发不在乎旁人的目光。此刻享受着关注,反倒有些飘飘然起来:“胤廷应该知道我今晚会来,他没跟你说?”

“说了,但没说你要参加赵氏集团的活动。怎么样,学生们一个个出息了,你作为曾经的‘恩师’是不是很得意?”沈蔓在他的牵引下转了个圈,被男人锢在怀里,彼此紧贴得甚至有些失礼。

“我对赵宏斌没意见,但原本也没准备出席。”张羽手臂上用了点力,再次揽住那不堪盈握的腰肢,几分痴迷、几分不舍:“他手底下的人会做事,不晓得从哪里淘得个手把件,送到帝都我爷爷那里。老人家喜欢得不行,特地打电话让我记得捧场……”

沈蔓掩藏起心底的鄙夷,却仍然忍不住拿话刺他:“张书记真是一如既往地孝顺啊。感动天朝评选,我一定投你一票。”

他知道她对于自己一直以来仰仗父荫颇为不屑,也忍受过无数的冷嘲热讽,却还是无法在履新的当日接受这般羞辱,终于愤然地一甩手:“蔓蔓,够了!”

音乐声尚未终止,原本的一对璧人却支离破碎,站在舞池中央怒目而视,哪里还有半分情意绵绵的样子。

沈蔓憋了一晚上的气,至此时方才寻着爆发的借口,握紧了拳头,感觉每根血管都在爆胀:“你明明知道云卿的实验室被起诉,明明知道信程被恶意兼并,你还来给他和赵氏集团站台,你以为我真是面做的?!”

张羽的目光中有隐痛、有挣扎、有不忍直视的纠结:“你知道我不可以……”

背叛家族、放弃荫蔽,对于在政坛努力往上爬的张书记来说,无异于自断其臂。

悠扬的华尔兹终于到了尾声,下一曲旋律,俨然是热情如火的探戈。

华尔兹舞曲vs火热的探戈

如果说,华尔兹是水,那么探戈无疑是火——而且是能够将心智、灵魂统统焚毁的地狱之火。

流行于南美的舞蹈,最初是水手和妓女互相调情的方式,强调男人的掌控与力量。在身体紧贴、脚步相随的过程中,节奏与气氛越来越热烈,就像一场双方自愿投入其中的战争或搏斗,舞伴间强烈的目光和身体接触正是探戈的灵魂所在。

随着火热的节奏渐起,沈蔓还伫立在舞池中央与张羽怒目而视,丝毫不顾及周遭好奇的目光。因着她是钦点的女伴,所以即便冷场尴尬,也没有人敢轻易凑上前来讨不痛快。

赵宏斌向自己的舞伴行过礼,回头发现宾客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另一处,顺着望过去,原本就聚集着风暴的一双眼睛,如今更是阴云密布。

顿挫的节奏、奔放的旋律,作为第二首舞曲,探戈的激烈与热情渐渐感染到礼堂里的每一个人。大家却碍着在正中间赌气的男女,怯生生地不敢下场。

就在赵宏斌绷不住,想要上前去做点什么的时候,某只他万万没想到的生物出现在了舞池中。

男人身材高大,尽管身上的西服不合礼节,但也被撑得颇有架势。陈逸鑫在他身后试图阻止,却被对方果断的步伐远远抛下,只好留在原地,满脸无可奈何。

他还没走近,张羽便感受到了那股侵略者气场,本能地想要防御。

然而,郑宇轩并没有给情敌留下任何机会。

浅口吊灯洒落的光线仿若熔金,倾泻在舞池里,制造出暧昧并温暖的氛围。颤抖的大提琴隐隐作响,探戈的舞曲渐渐明晰,宛如六月榴花般的热情奔放,与室外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

沈蔓看向自己前世的丈夫、今生的叹息,目光既甜蜜又悲伤,如浮云流水,如苍海白驹。

拜一场接一场的社交活动所致,她上辈子的舞蹈幼功没有荒废,反而把郑宇轩带上了路。酒过微醺、人过迷离,他俩最喜欢的舞便是探戈。在日益压抑的共同生活中,在渐行渐远的夫妻关系里,优雅洒脱、随性而至的铿锵舞步,似乎更能够代表真实的内心。

郑宇轩很有技巧地挤开张羽,侧着身子侵上前来,伸出右手,紧贴着环过纤细的腰肢。随着音乐节奏的起伏,一点点加大力道,直至最终将人彻底搂抱在自己怀里。

伸手搭上他的颈项,沈蔓将主动权完全交出去,随即看向自己的左侧。

下一个四拍开始,两人如同通上了电流的导体,开始时快时慢的滑步。前进、后退、左牵、右引,动作随着音乐强弱不断变化,欲拒还迎的气氛被渲染得淋漓尽致。

在不断地快速移动中,他们偶尔急停身体,重心转移,产生如画面般定格的效果。然后,再以缠绵的柔腻、温暖的拥依继续开启快慢有致的韵律。

因为沈蔓今晚穿着长裙,不方便做腿部动作,因此两人颇为默契地选择了英式探戈——没有太过花哨的踢腿或跳跃,更多的还是旋转及交叉步。激越缠绵却不失华丽优雅,比从前少了几分麻木不仁的熟练,多了几分有感而发的伤怀。

都说探戈是“舞中之王”,既为它刚劲挺拔的舞步,也为它潇洒豪放的风格。沉浸在节奏中的男女,即便素不相识,亦能在短则几分钟,长则十几分钟的时间里,配合制造出丰富的互动与默契。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交,或许才是相拥而舞的精髓所在。

他们今生几乎未曾谋面,前世日夜朝夕相伴,在彼此从未见过彼此的年纪,重拾起曾经未曾经历过的回忆。这种诡异而宿命的感觉,通过脚下不断变换的舞步、动静间反复缠绕的肢体,酝酿出历久弥新的激情。令消沉的意志散去,令哀怨的自怜褪尽,只留下最最纯粹的爱与欲。

郑宇轩的舞步浑重,显得很是沉稳大器。充当领舞的他如同暴风雨般旋转、牵引,直令自己的舞伴失去了独立判断的能力。

沈蔓一点都不奇怪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认出对方,之前的圆舞曲太细腻、太温情,根本不符合他的性格。除了熟练一点、默契一点,根本看不出任何特殊的地方。

探戈不一样,在这场男女对决里,他几乎是天生的王者、众望的归依。孤傲如沈蔓,都禁不住如枯叶般随波逐流,除了旋转便是旋转,除了跟随就是跟随。

既高贵,又野蛮;既优雅,又粗粝。

就像他的眼睛,既是漫天缀满的繁星,又是深不见底的汪洋,永远充满了爱的温暖与热情,永远充满了被爱的渴望与索取。

所以,放掉那些故作清高的借口吧,什么张羽,什么为情所困,什么乱七八糟的备胎理论……她只是个胆小鬼,怯懦地躲在硬壳中,不敢承认爱上了自己的丈夫,仅此而已。

想到这里,沈蔓彻底放开了身体,投入到男人的怀抱与舞蹈的激情里,就连最后一点矜持也没给自己留下。

她不确定郑宇轩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但从他越来越坚定的步伐,越来越强势的动作看来,男人心中的感慨应该也是如潮如汐。

感觉,总是相互的。

此刻的沈蔓,穿着贴身的长裙,在暖色灯光的映照下,焕发出如珠宝般的光彩,绚烂至极却毫不自知,愈发引人侧目。

事实上,从音乐刚刚响起时起,舞池里、在场所有人的眼中,便只剩下这一对男女。

他们的步伐或许不及专业舞者那么华丽,他们的动作也有些许生硬,但感觉骗不了人。东方人身上鲜有的热情奔放,在渐起的旋律中茁壮、成长、蓬勃、荼蘼。就像阳光雨露滋养下的植物,每一柄叶片都饱满莹润,每一根枝条都柔韧壮硕,即便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也能从中汲取无限的生命原力。

在盛放至极的绚烂里,她如莲花般缓缓坠落,点点飘散在千甸七宝池之上,由下而上地生出欢喜之心。

一曲终了,两人保持着结束时的动作,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直到沈蔓叫唤“腰疼”,郑宇轩这才将她勾起,毫不顾忌地吻了上去。

唇齿纠缠、津液滑腻,她听得到四周倒抽冷气的声音,明白大庭广众下的亲密行为会带来怎样的恶评,却依然只是笑笑,便投入到那失而复得的亲吻里。

耳边传来零星的掌声与叫好声,沈蔓感知到男人下身卷土重来的欲望,连忙移开了唇,把头埋进他的怀里,脸颊上一片燥热。

郑宇轩大口大口地喘气,将人固定在自己身前,遮着那处尴尬,却似乎适得其反,越来越失去控制。

沈蔓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推着他往门口走去:“说你是流氓还不服气,被抓现行了吧?”

男人不着痕迹地在她臀肉上掐了一把,恶狠狠道:“回去再收拾你!”

两人推推搡搡地刚走出礼堂,便听见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起。

“蔓蔓!蔓蔓!”陈逸鑫焦急地呼唤着,像只迷失了方向的雏鸟,盲目地寻找着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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