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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18章】皇朝长公主(1 / 1)

望凝青深吸口气,摁了摁了心口,只觉得吐息不畅。

“尊上,怎么办?怎么办啊?!”灵猫已经被袖香和楚奕之的对话吓得炸毛,它真的没想到,原本万无失的计划居然真的崩盘了。

但这谁能料到呢?容华公主的男宠袖香,在原本的命轨也不过是名身卑如浮土般的侍儿。在容华长公主尚未倒台之时,他是长公主的第男宠,享尽了荣华富贵,却在改朝换代后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容华公主,以容华公主私藏的账簿换取了线生机。他是典型的墙头草般的小人物,为了生存能做尽切不仁不义之事。可为何他此时会不顾自身安危,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为容华公主翻案呢?

灵猫想不通,望凝青也想不通。

她自认自己也没对袖香有多好,清淡疏离甚至还不如对待崔九以及杨知廉。

她养着袖香就好似养着灵猫,寡情少欲,亦不轻易动怒——毕竟身为主人,你永远不会对只调皮的猫儿计较。

而因为知晓原命轨的缘故,望凝青又总是借着教袖香习字的机会,有意无意地给他灌输些厚黑学的精髓。按理来说,袖香应该会比原命轨上的自己更加自私自利、阴毒狡诈、野心勃勃才对。

可如今……这又是什么情况呢?

“假的做不了真的,真的也做不了假的。”水镜里,袖香从袖取出个荷包,拆开露出里面雪白的粉末,“这是我偷偷从公主的妆匣里取出来的珍珠粉,也就是账本上记载的千两纹银斛的南海明珠。公主做事非常谨慎,她不想让他人发现真相,所以费心将所有‘珍珠’都磨成了粉末,但是这种粉,我只是看眼,就知道这是廉价的贝珠而非珍珠!”

袁苍觉得头疼极了,他个将门出身的公子哥实在分不清楚闺阁女子所用珠粉的区别,只能道:“但这并不能证明什么,就算账上记载的珍珠其实是贝珠,也有可能是你主子被那些行商给欺骗了?”

袁苍话音刚落,旁的萧瑾却是看了他眼,微微摇了摇头,袁苍不解,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

袁苍并没有困惑太久,因为下刻,袖香就出声打破了他的疑惑:“袁将军,您以为长公主是什么人呢?”

这个大胆而又无畏的男宠指着装着珠粉的荷包,半带讥讽地轻勾唇角:“我自幼在深宫长大,所见所闻皆是天家之物。虽然我不通墨,不擅书画,但件金饰,我拿在手掂量下就知道是几成足的黄金,个花瓶,我看眼釉色就知道是官窑还是民窑。宫里人对我说过,个人的风仪气度,是用无数真金白银、丝竹锦缎堆砌出来的。土财主纵使夜暴富,他也喝不出明前龙井和雨前龙井的区别。”

“我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荣宠三朝、金尊玉贵的容华长公主?”

袁苍沉默了瞬,坐在他旁边的萧瑾垂了垂眸,但显然是认同袖香所说的话的。

他也是萧家倾尽族之力培养出来的名门弟子,正所谓“居移气养移体”,个人的教养以及品位并不是朝夕就能炼就的。

明珠与赝珠,在寻常人的眼或许并无多少不同,但那极其细微的不妥之处,在他们这种人的眼就像白纸上的墨迹般显眼。

可,如果容华长公主能轻易看出真品和赝品的区别,她又为何要记下这样的笔账?她想掩盖什么?

“除此以外,在账本上的每笔支出,不是西域行商就是海外游商,都是无从追究根底的商队。”袖香有备而来,眼看袁苍心生动摇,他立即乘胜追击,“宫采买应事物都有特定的渠道,皇商便是为此而设立的。就算公主好奇藩外之物,也根本不必由她自己费心记账采买,她只要说声,就有大把人将稀世珍宝奉上。”

的确,这实在太过可疑了,但如果不是这名男宠提起此事,他们恐怕会因为容华公主的荒唐之名而无视这些问题所在。

袁苍暗自思忖,他倒是另有想法……比如说,这假账有没有可能是“先生”联合杨老以及崔九同做的?

但如果是这样,他们又是如何瞒过容华公主的?而那拥有荒唐之名却是完璧之身的容华公主,又在其担当着什么身份呢?

虽然对此感到费解,但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洗刷奕之的污名。

想到这,袁苍又忽而振奋了起来,眼下是大好的时机,正好可以将先生为天下苍生所做的切布告于众。似先生这般高洁傲岸的不世之才,合该站在众生之巅受万人敬仰,而不是备受非议,成为那等心脏之人口暧昧旖旎的风月遐想。

袁苍身为气运之子,总是会在关键时刻出现让敌人深感头疼的“灵光闪”,以他为世界心的气运会帮助他得到他想要的真相。

他以惊人的直觉抓住了整个事件最为关键的几个命脉。

“传证人林陌深、杨知廉、崔九,以及镇国寺怀释大师!”

……

袁苍跟他好友林陌深当初怎么就没起死在护城河里呢?

望凝青非常冷静地想着。

林陌深如果死了,她就不会为了弥补因果而去帮扶袁苍;不帮扶袁苍,气运之子很可能就会死在安都王的筹谋算计之;气运之子若死,这世上就没有能够威胁到她的存在;她可以另外找人来开创太平盛世,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

现在,她的房子要塌了,棋局被掀了,袁苍这没良心的赔钱货吞了她的银子,现在却还要撂她的摊子。

“尊上!尊上您冷静点啊!深呼吸,深呼吸!还没有到无力回天的境地不是吗?!”灵猫急得拼命用爪子拍望凝青的小腿。

是,的确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只要杨知廉崔九以及怀释他们能守口如瓶,那就还有挽救的余地……

“原来就是施主您吗?”

怀释身穿雪色袈裟,神色悲悯地站在堂前。他朝着众人行了个佛礼,面上甚至没有笑意,可那身离世出尘的清湛之气,看得众人眼前亮,只觉得尘世光辉尽注在那不染纤尘的白衣之上,映照得青年如莲上佛子,堂皇光明。

袁苍见到怀释的那刻,便难以自制地站起身来,他快步跑到怀释跟前,竟如孩童般满怀激动兴奋地道:“先生,我——”

“原来就是施主您吗?”

袁苍“先生”二字才刚刚出口,悲天悯人的佛子便打断了他的话,只见怀释双手合十,垂眸道:“阿弥陀佛,原来如此。”

怀释从袖取出枚裹在白色巾帕的方块,缓缓将布帛掀开,众人这才看见,那竟是块做工精良的印章。

印章上刻着坚韧的雪松以及秀逸的兰草,刻章之人画技了得,落刀果决,寥寥几笔便将雪松与兰草刻得形神具备,栩栩如生。

印章虽然没有铭字,但以画见心,可鉴澄明。

芝兰君子性,松柏古人心。

袁苍几乎是眼就看出来,这是先生的私章,他看着那雪松与兰草,时间热泪盈眶:“先生……”

“贫僧前来,物归原主。”怀释语气平静,仿佛再无波澜的死水,哀寂如万里空山,“袁施主既是那人的弟子,那这枚印章便合该还于施主。至此,愿施主励精图治,莫忘初心,如她所期望的那般,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轻巧精致的印章,那般沉甸甸地落在了袁苍的掌心。

“……先生,这是何意?”袁苍捧着那枚印章,愣怔在原地。

“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不是您想找的人。”怀释双手合十,念了声佛语。将印章交给袁苍之后,他就仿佛放下了什么般,整个人都变得不同了起来。若说先前的他像那镀金的佛像,满身璀璨光明之姿,那此时的怀释便如同包玉的顽石,木讷而又古拙,内敛而又庄重,“贫僧惭愧,虽潜心研习佛法多年,却始终与佛魔的边缘徘徊不定,心向佛,却魔根深种,放不下,也看不开。”

“贫僧为体悟尘心而入世,为斩断俗缘而来此。可虚名惑人,佛心太高,错将镜花水月视作人间偏执。是袁施主的‘先生’点醒了贫僧,她用自己的生问道青云,质问漫天神佛,与她相比,贫僧自惭形秽,自愧不如。”

“是她让贫僧明白,浮华虚名皆尘土,她生于十丈软红,以百姓为脊骨,扎根腐土朽木,开的却是盛世山河的花朵。”

“贫僧想渡众生,不料却被众生所渡。”

他执着至今的那些东西,与容华长公主相比,简直是不值提的小事。

如今,对容华长公主的判决已下,无数百姓为此拍手称赞,景象奔走,可他想的却是那人伏案长夜,通宵达旦的孤独与寂寞。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公主,公主,你的泪是不是早已流尽了?

因为无法再为天下苍生落泪了,所以你就只能流血了。

怀释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容华公主的心有堵厚厚的墙,没有门,也没有窗。

可怀释唯知道的,是他在泥淖跌打滚爬,挣扎着想要上岸,却忽而看见朵莲花,那般艳艳地绽放。

从此,他愿放下执念,释怀过往,皈依佛门,为她暮鼓晨钟,守世痴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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