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邺对学业深恶痛绝,流云为了讨他欢心,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她在伺候杨邺的小厮里挑了一个脑子灵活的,让他替杨邺做功课。
这小厮被流云挑出来后,就不再干那些日常伺候的杂事儿了,他要做的只剩下一件,每日里跟着杨邺去上课,回来仿照杨邺的笔迹替杨邺写功课。
流云把代写功课这件事对外瞒得死紧,除了三位当事人,谁也不知道,她此举极其得杨邺的心,有了共同的秘密,杨邺果然对流云更亲近依赖了。
缩在后院里专注于养胎的王青青每日都要派人去前院例行公事询问周妈妈:“大爷可好?吃得如何?睡得如何?功课可有为难的?”
周妈妈对来人仔细地答了,来人回转内院对王青青一顿禀报,王青青再让人送些补气益脑的药材食材去给周妈妈:“大爷进学辛苦了,劳烦妈妈炖煮了替大爷进补。”
一来二去,把自己的慈母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
拿回去写的功课可以作假,课堂上的提问那就没办法了,杨邺原先表现虽然不如杨郗,好歹还算是正常人的水平,自打被小厮代写了作业后,杨邺缺少了必要的课后复习,功课开始一日千里往下掉。
夫子又不是吃素的,很快就发现了端倪,只是他一介外男,跟内院的侯夫人自然是不便进行交流的,况且现在的大户人家,只要孩子迁居到了外院,就意味着父亲全权接手了孩子的教育工作,因此在博望侯杨逊休沐回府的时候,夫子毫不客气就告了杨邺一状,杨逊一听就黑了脸。
他倒也沉得住气,并没有上来就雷霆震怒,先考较了一番两个儿子的骑射拳脚功夫,对比惨烈,杨邺全程被杨郗吊打。
杨逊黑着脸又提问功课,杨郗对答如流,杨邺磕磕巴巴不知所谓,杨逊脸更黑了。
考完了功课再考谋略,沙盘演兵,杨邺被杨郗杀得片甲不留,杨逊开始强压怒火。
最后考较乐理,杨郗选了琴,一曲高山流水似模似样,杨邺选了笛,可好,一首梅花引吹得……断气回肠。
杨逊勃然大怒,厉声呵喊下人拿家法来,他今儿要打死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周妈妈慌慌张张跑到内宅来报,王青青一听就着了急,她颤声询问:“侯爷可是恼得厉害?”
“是!侯爷雷霆震怒,夫人快去救救大爷吧!”杨逊脾气发作起来声势惊人,周妈妈吓坏了。
“侯爷素来不喜我,我去怕是拦不住他。”王青青一脸焦急:“周妈妈你快点回尚书府把母亲请来,侯爷或能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对邺哥儿从轻发落。”
周妈妈慌里慌张跑走了,王青青浩浩荡荡带了一群人去前院,一路上还交代仆妇们:“大爷还小,如何禁受得住家法?如若侯爷要动手,你们拼死也得拦住了。”
众仆妇齐声应诺,王青青满意点头:“如若大爷逃过这一劫,我给你们每人放五百文的赏钱。”
五百文不算少了,许多仆妇的月银也才三百文,一听可以白得一个月的工钱,众仆妇情绪激动,暗暗思忖哪怕拼着挨上一顿打,也得把邺大爷给护住了!
王青青领着浩浩荡荡一群人进了前院,杨逊已经开始对着杨邺行家法了,两指粗细的藤条韧性极强,轻轻一挥就带有破空之音,打到皮肉上毫不费力就带起一条淤肿,杨邺哭爹喊娘,他的哭喊非但没有引起杨逊丝毫的怜惜,还惹得他怒火更盛。
“把他的嘴给我堵上!”杨逊暴跳如雷:“你老子我还没死呢,你哭得为时过早了些。”
王青青听了直想笑,杨逊怕不是在想屁吃,原剧情中他死的时候,杨邺可没有哭这么惨。
杨邺嚎哭不止,杨逊大发雷霆,下人们围着俩主子团团乱转,安慰的,劝谏的,乱哄哄吵成了一团。
“我的儿!”王青青一声喊叫就冲着被按在凳子上的杨邺扑了过去:“我可怜的邺哥啊!”
杨邺一见王青青,立刻连哭带喊:“母亲!母亲救我,儿子要疼死了。”
“侯爷好狠的心肠!”王青青趴在杨邺身上看了眼他血迹斑斑的屁股后捂住胸口哀哭:“真真痛煞我也!”
“邺哥儿不过才八岁,孩子不懂事,慢慢教导就是了,侯爷居然舍得下如此狠手?”王青青眼泪哗哗往下掉:“看看他这一身的伤,大姐姐泉下有知,怕是也不得安宁。”
“你让开!”杨逊拿藤条指着王青青厉声呵斥:“这逆子是八岁,不是八个月!还不懂事?他准备到什么时候再懂事?郗哥才七岁,却样样比他强,身为长兄,他不说以身作则给底下的弟妹们带个好头,却偷奸耍滑糊弄夫子,他这是把谁当二傻子呢?”
“我博望侯府以军功领爵,我自打四岁就开始扎马步练骑射,这混账都八岁了,却拉不开弓,上不了马,与其让他长大了丢祖宗的脸,不如我现在就把他打死了事儿。”杨逊一挥藤条:“你给我让开!”
王青青当然是不会让开的,杨逊也不同她客气,上来一掌就把她给扒拉到了一边儿,王青青微一趔趄,顺着他的力道就倒在了地上,杨逊挥动藤条就要再打,王青青趴在地上一声大喊:“拦住侯爷!”
“我看谁敢?”杨逊手握藤条睥睨四方。
他这话一出口,还真没人敢拦他,杨逊是博望侯,府里的头号当家人,所有下人的主子,下人们除非是不想要命了,否则哪个敢拦?哪怕心痒王青青给出的五百文赏钱,却也不值当为此就得罪了男主子。
下人们一个个安静如鸡,杨逊志得意满,挥着藤条就要再打,王青青趴在地上又一声大喊:“替大爷挡住!”
这个倒是可以。
拦了是忤逆侯爷,挡住是忠心护主,这名头不一样,侯爷就是再怒,也不能够把护主的仆妇们都拉出来再打上一顿算后账,于是为了那五百文,仆妇们倒也勇气可嘉,一个个前仆后继往杨邺身上扑。
杨逊都要被气笑了,你们不是忠心护主吗?我让你们护!他毫不客气,但凡是敢挡的,他一点儿也不手软,照打不误。
那藤条要是等闲之辈,也不会被初代博望侯立为家法了,打在身上那个疼啊,谁挨谁知道。
出面阻拦的除了王青青身边的仆妇,就是杨邺身边的丫头小厮,这一藤条下去,就能肿起一指高的血檩条,这群人虽然不像主子们一样身娇肉贵,却也个个细皮嫩肉,平时倒也不曾挨过如此毒打,这谁顶得住?
一群人呼疼的,劝慰的,喊叫的,推搡的,乱成了一团。
就在这一团乱中,柳尚书的夫人,原主的嫡母杨夫人登场了。
“母亲!您可来啦!”看到被周妈妈搀扶着疾步走来的杨夫人,王青青连滚带爬往前挪:“您老人家再不来,邺哥儿就要被侯爷打死了!”
杨夫人嫌恶地瞟了一眼王青青:“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还不快点起来!”
“哦!”王青青答应了一声才在平安的搀扶下慢吞吞爬了起来。
刚才杨逊把她推开时,她担心一会儿闹开来哪个再不小心撞到自己,会伤了肚子里的胚胎,于是她就顺势倒在地上没敢起来,在地上滚了老半天,浅绯色的袄裙早已沾满了泥土,又狼狈又难看。
杨夫人出马,连喊了三声“贤婿”,暴怒的杨逊才听到老丈母娘的召唤,正好打了半天也累了,他停下来把藤条丢到一旁的长随怀里,弓手对杨夫人见礼:“见过母亲。”
“贤婿啊!”杨夫人一声长叹:“既然你还认我这个母亲,那我免不了就要说道说道你了。”
“母亲说得哪里话。”杨逊伸手把杨夫人请进了屋子里:“您有话尽管吩咐,小婿无有不从。”
“邺哥确实不对,可你也大错特错。”杨夫人在屋子里的上首端坐了,喝了一盏茶才开口:“人无完人,谁能不犯错?孩子犯了错,该打的打,该罚的罚,这没什么好说的,你错就错在不该如此大动干戈。”
“邺哥儿年纪小,脸皮儿薄,你先是在郗哥儿跟前把他的脸面给下得一干二净,接着在众多下仆围观之下对他行家法,你有没有想过邺哥儿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杨夫人重重把茶盏怼在了案几上:“这要是个心思脆弱的,怕不是得抹脖子上吊了!”
杨逊低头不语,心里却恨恨想到,杨邺真要是心思脆弱到为这丁点儿的打击就要抹脖子上吊,注定也成不了什么大才,还不如早早死了干脆利索。
“邺哥儿是你的嫡长子,再过个三五年,他也该议亲了,孩子的名声是何等的重要?别人家的父母都是给子女脸上涂彩抹粉,恨不得花钱买个好名声。”
“就算要罚他,也该避人耳目行事,给孩子留些体面,你可倒好,如此大张旗鼓,莫不是生怕外人不知道?你今儿闹得这一出,可是把邺哥儿的里子面子都丢了个精光。”杨夫人皱着眉头极其不悦地教训杨邺:“邺哥丢脸,难道对你就有好处了?别人少不得要叹一声子不教,父之过。”
“侯爷您听到没有?我早说过,您不要一动就对邺哥儿喊打喊杀的,他犯了错,咱们关起门来悄悄地儿教导他也就是了,何必弄得满家都知道?现在母亲也是这样说,可见我以往的话没错。”王青青对着杨逊得意洋洋:“母亲可是尚书夫人,她的话是不会有错的,你好好听着,以后照做就是了。”
被杨夫人训得灰头土脸的杨逊对着王青青错了错牙,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自己的这位继夫人,怎么这么不知分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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