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澜自知失礼，连忙道歉，“是晚辈失礼了，以前不知道知儒书院和谢家有关，更不知道是谢先生在书院里。”
谢荣正没什么架子，也兴许是在别人面前有架子，在穆清澜面前要随和许多，“不是说了叫我小叔吗，都是自家人，别见外。”
谢荣正走到屋子右侧，那里摆放着一整套茶具，茶桌是一整块上好的黄梨木，价值不菲。旁人若是有一点黄梨木的物件，估摸着珍惜的很，差不多都是要供奉起来的，可谢荣正倒好，这么大一整块的黄梨木用来当茶桌。
添好热茶，谢荣正像是第一次品尝一般，咂摸着，好半天才连连感慨，“果然是好茶，你来品品，是谢衍那小子给我带来的。”
穆清澜有些诧异，却还是先乖乖喝了口茶。这茶，是有一次在冷斌的茶楼喝到的，说是从边疆带回来的，和平常喝的茶不同，这种茶带着一点甜味。
“怎么样？”谢荣正看着她。
可穆清澜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之前她在茶楼喝到时，随口提过这茶的味道很好，也很喜欢喝。谢衍便因此拿了过来吗？若是这般细心，那昨晚为何一个字不提呢？
谢荣正又给她倒了一杯，“说真的，你这丫头是怎么看上我家那臭小子的？我家那臭小子，脾气硬，性格又差，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也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你这么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偏偏赐给我家那臭小子。”
穆清澜无语，“王爷也没那么差吧.....”
“没那么差？”谢荣正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满脸惊讶，“清澜，我可跟你说，你千万别听临安城那些女子的闲话。说什么衡王丰神俊朗啦，衡王在战场上英姿勃发啦，衡王待人温柔和善啦之类的....”
“不是事实吗？”穆清澜觉得这话说的没问题啊，她认识的王爷就是这样啊。
“呵，”谢荣正笑了一声，“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臭小子以前是什么样。我可跟你说啊，以前啊，就谢衍小的时候，同龄的小孩一个个多活泼可爱的，反倒是他，跟个小老头一样。人家都在一起玩，你知道他在干什么吗？他呀，一个人在那里看书学习，太孤僻了。”
穆清澜不赞同，“那是自律。”
谢荣正无语，“那别家小孩一个个的都很爱说话，他呢，他半晌说不了一句话。”
“说明他成熟稳重。”
谢荣正翻了个白眼，“你不知道，人家都说他在战场上怎么英勇，但他当年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差点连命都丢了。”
这个穆清澜倒是有所耳闻，据说那时候谢衍还很年轻，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想要锻炼他，还是想要为难他，反正让他带兵，极其惨烈。“可是，哪怕是连命都差点丢了，他也没抛下同伴，而且，那场仗最后不是还赢了吗。”
谢荣正眼珠一转，“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臭小子在你眼里，感觉是无可挑剔啊。”
穆清澜却一愣，抬头看着谢荣正，只见他挑眉道，“你现在还生气吗？”
“你怎么知道.....”穆清澜反应过来，合着他说了这么半天谢衍的不是，到头来还是在为谢衍说话啊。
谢荣正喝了口茶，再次感慨这茶的新鲜好喝，笑道，“年前那小子来找过我，说是年后会带一个姑娘来书院。我还想着，这小子这么多年不开窍，难不成终于开窍了？他啊，为了让你在这书院待的舒服，让人把他常住的院子收拾干净，给你准备着，又让人带了些你喜欢的茶叶过来。还跟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一样，说了几百遍让我好生照顾你。”
谢荣正停了片刻，“昨晚我听说你们来了，却像是吵了架，你气冲冲的下了马车。后来我在门口瞧了瞧，那小子落魄难过的很，这么多年，我还没见到他出现过这种表情。”
穆清澜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活人两世，第一次因为这种事情被长辈开导。她自诩成熟稳重，算得上是别人的长辈，如今遇到这种情况，反而有些窘迫了。
谢荣正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沉默些许，才说道，“那小子一向不会说话，对同僚都不亲近，对女子也没怎么接触过。你生气归生气，但别过于放在心上，我是他亲小叔，对他还算了解，他啊，是真把你装在心里的。”
“我知道.....”穆清澜又不是傻的，谁对自己好，自然是能感知到的。这么想来，昨晚倒像是自己无理取闹了，“我只是觉得，王爷不该不信我。”
“哦？他如何不信你了？”谢荣正颇为好奇。
穆清澜想了想，说道，“知儒书院是谢家的，王爷为何不提前告诉我？王爷认为我是个弱女子，无法自保。”
谢荣正眼里含笑，又咂摸了一口茶，“你们年轻人呀，还真是当局者迷。这世上，不论是谁，若是有了想要护着的人，自然是要拼尽全力护其周全的啊。”
“那王爷为何不提前告诉我？”穆清澜皱眉询问。
谢荣正摇了摇头，“我问你一个问题，若你想要护着一个人，你铺好了路，做好了准备，偏偏依照那人的性子，就不愿意走你准备的路，你会怎么办？”
穆清澜一愣，她一向聪明，自然明白。
“我再问你，谢衍那小子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让他去朝廷汇报点公事，他还行。可儿女之情他从未经历过，如今他遇见了你，自然是想法子护你周全。”
见穆清澜听进去了，谢荣正笑了起来，“你们呐，都还年轻，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什么都明白了。”
穆清澜不再说话，她心里渐渐清明。两人坐着的地方有一大扇窗户，圆形，窗外有寥寥烟雾蔓延在山景之中。若是远山如黛，那么近处便是含烟如水。在这里坐着，哪怕是寻常人，长期待下来都能被熏陶出一种出尘的气质来。
谢荣正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转头看着窗外，他沉默了些许，才仿佛打定了主意。“你之前可有学过什么？”
“啊？”穆清澜没反应过来，她差点张口就说自己学过剑了，又改口道，“小的时候在穆府待过几年，学了点琴，但后来坠崖，在外面流浪了几年，也没学什么，倒是见识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