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谢炎一语挑破那遮目的叶子,强大如山洪海啸的罪恶感一起涌上了赢去芜的心头,他不停的在问自己,我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当初的慈悲之心倒哪里去了,赢去芜啊赢去芜,你真的就是一个为了儿女私情而不顾天下苍生之人么。
一将功成万骨哭!
可怜无定河边骨,尤是chun闺梦中人!
赢去芜本是悲天悯人之人,心怀仁善之心,不然当时也不会断然拒绝谢炎奉之为主,兴复离国的提议了。但是他心中施展才华,做出一番大事业的念头却始终存在,只不过是给不愿百姓受苦的仁善之念给生生的压下去了,不然也不会甘心做茅勒这个山贼的军师,现在还成了信都的总军师,在茅勒那里或许可以说是迫不得已,在现在,也可以说是因为侯傲雪,但是这只是表面上的理由而已,或者可以说是借口,真真正正的,是赢去芜心中那永远无法消失的建功立业之心。
谢炎显然是有备而来,将赢去芜看得极透,句句话都刺破了赢去芜为说服自己而制造的防线,直到他真正的从未被任何人看到过的,甚至连自己也骗过的内心深处。
这些诗句,这些让你当初感慨万千的诗句你都忘了么。
当初你可以说是身不由己,无力回天。可是现在的你,你在做什么。
“天地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赢去芜喃喃念道。
谢炎脸上挑起一抹轻蔑的笑意,冷冷道:“当年这句话自公子口中说出之时,是何等的悲天悯人,没想到今ri,看来世事当真难料啊……”
像是被抽去了全身气力一般,赢去芜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之上,什么话也不说,一脸颓然。
点了点头,谢炎很是满意自己刚才那番话的效果,继续说道:“那时离国与信都必然又一战,两虎争斗,必有一伤,只是谢某要问公子,身为信都军师的大离王室的你,到时候要如何选择。”
“如何选择。”
“以后何事。”赢去芜道。
“现在中山以被两国联军所灭,视乎天下,再也无一人可堪与我大离和信都相匹敌的敌人,横扫天下只是时间问题,公子说是也不是。”谢炎问道。
“怎么。掌管离**政民生大事的堂堂大离丞相为何有空光临我赢去芜这里。”赢去芜说话之时,一贯温和的语气竟然不同寻常的带上了讽刺意味。
“公子又来了。”对于赢去芜明显的无礼的语气,谢炎没有任何愤怒的反应,反而端起座旁小几之上的茶杯细细的品了一口,叹道:“清爽雅正,好茶。”
“谢先生安好。”看着眼前的这位不速之客,赢去芜除了苦笑依旧还是苦笑。
“是。”谢炎这一番话,让赢去芜想通了最后的关键,那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结局,想到那个残酷而必然的结局,赢去芜不禁冷汗直下。
四个字,字字都重重的打在了赢去芜的心头之上,如何选择,一边是情深意重,山盟海誓的佳人,一边是出身之国,还有肝胆相照的知己,自己到底要如何选择。苦痛,烦闷种种情绪一同涌上赢去芜的心头,令他心烦意乱不已,但是一旁的谢炎却不肯让赢去芜有静心下来的机会,继续说道:“当年殇阳关之内,公子之言,言尤在耳,好一个‘天下分分和和,有如一年四季,chun夏秋冬,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乱世甫定,便如寒冬刚过,大地回chun,方有一线生机,要是再再有一个寒东,势必生机全无,大地一片荒凉,再无复员之力了。其实,什么血统、什么先祖,什么不世功业。比之人类之薪火相传,生生不息,又算得了什么’,可是公子今时离那ri已经有四年之久了,乱世也起来了,公子当年的报复,实现了否,为何还在这信都当着总军师呢。”
赢去芜颓然垂下了头,谢炎说的意思他如何不懂,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但是伤得最重的却不是两虎之中其中任何一虎。众多豪杰天下逐鹿,有胜亦有败,但是最苦痛的,不是逐鹿之人,却当真真是鹿啊。百姓何其无辜也,ri出而做,ri落而息,cao劳一生,却只求三餐温饱,一世平安。但是他们连这么小小的一个希望竟然也是不能达到。虎兕出于匣,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於。
“我……”赢去芜脸se惨白,平素一直被他刻意压下去的种种想法经谢炎这么一说,又纷纷涌进脑海之中,缠斗不休,使得他脑中一片大乱,竟然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谢炎拂袖而起,朗声道:“公子当ri不愿接受谢某之提议,说是为天下苍生着想,可是今ri天下苍生真真需要公子之时,公子却又视而不见,置若罔闻,只顾一己之私而不管天下苍生,公子当ri的话,说得倒还真是漂亮的。”
“又来了。”赢去芜苦笑了一下,当初殇阳关内之事,又从脑海中浮起,历历在目,深深的吸了口气之后,赢去芜出声道:“去芜知道先生一生以兴复离国为第一要任,但是现在此事以由无伤公子完成,而且现在离国之国势,比之百年之前的离国,只有好,无有差,先生何须再来找去芜,还让人送来了那样的一封信。”
“公子。”谢炎放下茶杯,语气之中有一份说不出的严肃,他正容道:“公子想过以后的事没有。”
答应谢先生的提议,
答应,
不答应。
不答应天下苍生又该如何,
可是答应了,
傲雪,
傲雪呢。
她要怎么办。
信都百年的基业,她辛辛苦苦打下的局面,难道就要因为我,因为我赢去芜而放弃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天下苍生,
傲雪。
傲雪,
天下苍生。
怎么办。究竟应当怎么办。
赢去芜无力的呐喊着。
谢炎冷冷的看着赢去芜,不发一言。
良久良久之后,赢去芜才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
“先生能让去芜考虑几ri否。
“去芜公子好。”上次didu一别之后,谢炎本以花白的头发似乎已经全白了,想在这满头银丝之中再找出几根乌丝竟然也算是难事了,谢炎洒然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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