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景醒来的时候,浑身腰酸背痛,嗓子也疼得要命。
这一周来陈毅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每天晚上急匆匆跑来睡一觉,呼呼睡到十点多再被司机接去公司继续上班。
李瑞景使了浑身解数惹他心烦,可陈毅像变了一个人。明明按照男人以前的脾性,早在李瑞景反抗他的第二天就应该去物色乖乖巧巧的新情人了,可他越是甩脸子陈毅越是来劲,像是拗着一股劲,非要把他睡服了才行。
在陈毅夜以继日地努力下,李瑞景一周里掉了三斤肉,他的主治医生又大发了一通脾气,陈毅这才良心发现的走了。
李瑞景艰难地爬起来,他内里虚空,落地的时候双脚都在抖。也不知道是自己怀孕了体质变差,还是陈毅那个王八蛋真的是在往死里折腾他。
身体沉甸甸的,整个腰部都酸胀发麻,他一走动,甚至能听见骨缝咯嘣的声响。
卢宏伸手扶着他,“你还好吧……?”
李瑞景撑着后腰喘了几声,才答道,“不是很好……我觉得、我觉得这里风水不好,宏哥你给我办出院吧。”声音里的委屈都要溢出来了。
满打满算他已经住了两个多月的院,刀伤其实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孩子也满了二十六周,胎息强健。
他本来就年轻,恢复得很快,如果没有陈毅这一周的“卖力”,他这会儿应该已经出院了。
然而昨天做完产检,发现不仅他瘦了不少,孩子也长得很慢。白季的医嘱下来,让再观察一周,李瑞景瞬间有种一朝回到解放前的绝望。
在离开星环影业之前,他还有很多收尾工作要做。总躺在医院,什么事情都开展不了,这让他焦虑得又开始有些反胃。
卢宏气得牙痒痒,“万恶的资本家,诅咒他过来路上爆胎,来一次爆一次。”
李瑞景被逗笑了一瞬,又被肚子里的胎动吸引了注意力,他摸摸肚皮道,“骂你老子你就踢我,也太偏心了吧。”
陈毅压着他办事的时候,怎么没见这小偏心鬼动一动反抗呢。
话虽这么说,李瑞景也不可能真的跟自己的孩子计较。
秦曼丽给他发了一长串孩子的名字,有男有女,都是请了大师算过的。因为预产期在明年四月初,要考虑到那段时间的生辰八字,这些都是有讲究的。秦曼丽问他有没有看中的,李瑞景说您选就行。
如果能给他选择的权利,他想这个孩子能跟自己姓。
……关于孩子的去留,是现阶段困扰李瑞景的最大问题。
他可以洒脱的解约,离开陈毅,但是这个孩子……它被秦曼丽寄予了这么大的期望,可想而知陈家不会轻易放弃孩子的抚养权。
哪怕李瑞景跑到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以陈家的人脉和手段,掘地三尺也能把他找出来。
不止如此,他还要考虑到以后的种种。
虽然他会倾尽所能地养好这个孩子,但陈家所能提供的生长环境、物质水平和教育资源,是他积累一辈子也比不上的。
肚子里的小家伙会是男孩,还是女孩?等它长大,会不会抱怨父亲没有给它选择的权利,让它过上更优渥的生活?
哪怕李瑞景自己,也曾幻想过出生在一个有钱有权的家庭。
可叫他把孩子留给陈家,他也不愿意。
他害怕秦曼丽只是头脑一热,过上几年这股劲就散了,也害怕陈毅不喜欢这个孩子,将来不肯好好对待它。
卢宏说他是产前忧郁,杞人忧天,生都没生就想一堆有的没的,就是这样宝宝才长得慢。
晚上秦曼丽过来了一趟,看了他的产检报告心疼得不行,绕着他的肚子看了一圈,“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呀,它怎么不长呢?”
“它长了的。”李瑞景不便说陈毅的事,只哄着阿姨道,“我以后都吃两碗饭,保证让它多长肉。”
秦曼丽顺着他的肩膀将人捏了一遍,只觉得骨头硌手,“侬才要多长肉,这怎么还瘦了呢。”
李瑞景低头看着女人温和的眉眼,不由地想,她可能不是头脑一热吧?秦曼丽对宝宝的那种热切期待的心情,似乎比他还要浓厚些。如果真把孩子留给陈家,她会好好待它的吧?
一周后李瑞景办理了出院手续,因为对他不放心,卢宏现在也不回家了,住在李瑞景租的小区里照顾他。
复工后只有一个杂志内页要拍,卢宏给他安排到了这周五,剩下的时间李瑞景都在处理自己的私事。
律师那边传来新消息,星环影业的合同条款写得并不严苛,除了第一年要支付百分百的违约金外,之后几年都是逐年递减。
李瑞景已经履行合约三年,算下来只用支付500万。如果执行困难,还可以尝试跟对方协商一下改成分期付款。
500万,对以前的他来讲是一个天文数字。可这三年里李瑞景赚的钱竟然刚刚好能够覆盖掉这500万。不过他还得留下一大部分支付父亲的治疗费,因此最好是去跟公司争取一下分期付款,这样生孩子之前他都不用考虑财务问题。
针对这件事,林衡之也劝了他几回,叫他等孩子生了再做打算,可李瑞景已经不想再等。
放在以前,他可以随便由着陈毅折腾,可现在他的身体确实是承受不了。
陈毅这个人,天生的享乐主义,什么事都只顾着自己爽,但凡他顾及一下孩子,就不可能在李瑞景一次次严词拒绝以后还要强着来。
林衡之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好再劝。只说经济上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再找他帮忙。
在和经纪人及公司摊牌之前,李瑞景想自己有必要先跟陈毅打声招呼。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约陈毅,对方就派了司机过来接他,说是晚上一起吃饭。
四十分钟后,车子平稳地驶入了陈毅的豪宅,李瑞景下了车,在管家的迎接下踱步到了正厅。
他来了陈毅家这么多回,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阵仗,至少他这样的身份是从来没有被管家特殊接待过的。
小花园里布置着新鲜的花墙,绿草地上铺了一路的星星灯当作指引,隔了老远还能听到钢琴家演奏的悠扬乐曲……这整得跟求婚似的场景,叫李瑞景有些微妙。
他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健步如飞地跑到了陈毅所在的客厅,害得管家先生在后面追了一路。
推开门,就是陈毅那张臭屁的嘚瑟的脸。
管家喘着气道:“surprise!”
李瑞景:“……”
房间里也用花墙堆了一行字——“李瑞景22,happybirthday”。
李瑞景张了张嘴,他居然忙忘了,今天是他生日。
……选了这么个日子出门,也不知道接下来是福是祸。
陈毅坐在西式长餐桌的另一头,勾勾手叫他过去。
李瑞景沉默了一会,脱了身上卡其色的风衣外套,管家接手过去,替他挂到了衣帽架上。
“法国的私厨,老子约了一个月才约到,今天你有口福了。”陈毅一脸求表扬的神色,抓着李瑞景的手道,“小东西,生日快乐。”
“谢谢……”
李瑞景里面穿了同色系的浅咖色高领毛衣,柔和贴身的材质将腹部的线条勾勒出一个圆圆的弧度。因为孕期都没怎么长肉,即使有些孕后期的浮肿,他看着还是清瘦清瘦的。
陈毅越看越觉得怪可爱的,顺手就要把人拉进怀里,不料李瑞景挣脱了他的手,道,“我来,是有事想和你说。”
“那就边吃边说。”陈毅指着桌上的波尔多红酒,“从我爸的私人酒库里偷来的,我问了医生,说你喝一点没事。”
李瑞景叹了一口气,陈毅这样忽如其来的好意,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招架。
“不用,我很快就说完了。”
他站着,陈毅坐着,很少有男人仰头看着他的时候,陈毅道:“饿了没?叫他们上前菜吧。你说怀个孕也忒麻烦,那么多食材吃不了,我选品都选了好久……”
“谢谢。”李瑞景勉为其难扯出来一个笑,他环顾四周,还有司机和乐手两人在,“要不,你先叫他们……”
陈毅其实有些不耐烦了。他觉得李瑞景怀孕以后真的矫情了很多,说个话也扭扭捏捏的。他摆手屏退了外人,示意小孩有话快说。
李瑞景错开他的视线,眼一睁一闭,把在脑海里过了无数遍的台词一口气说了出来。
“我打算跟星环影业解约了,我们以后……就不要保持这种关系了吧。”
令人心慌的沉默过后,陈毅沉下脸道,“你再说一遍?”
他站起身,接近1米9的身高极具压迫感,李瑞景强迫自己冷静道,“你已经听清楚了,不是吗?”
陈毅冷哼了一声,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李瑞景,别跟我玩欲擒故纵这一套。”
他发现这个小崽子最近一次又一次地试探他容忍度的底线,而这已经快到他能忍受的顶点了。
“我是认真的。”李瑞景转身从衣帽架上翻出包里的一份合同,“我请律师看过了,针对这份合同——”
他的话音陡然截断,陈毅直接跟了过来,伸手将那份文件夺过去,划拉一声撕扯成两半。
李瑞景皱起眉。
陈毅的脸色凶得吓人,“我再说一遍,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别跟我整这些有的没的。”
李瑞景刚想说话,男人已经倾身向前,提着他的领子将他整个人往餐桌上一撞。李瑞景的后腰狠狠磕在桌沿上,他反手撑着桌面才勉强稳住身形。
腰上暴起的疼痛激得腹中胎儿不安地踢动,陈毅的力气太大了,他根本挣扎不过,只能颤声道:“你别这样……你吓到它了……”
暴怒下的男人对他的求饶不闻不问,李瑞景抬起一只手护住肚子,陈毅忽地松开他,沉默半晌,又伸手按向他隆起的腹部,有那么一瞬间,李瑞景以为他会发起疯来伤害腹中骨血。
然而陈毅只是冷声道,“行啊,那你给老子滚远点。可这个东西,我看着碍眼,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把他的孩子,称之为东西。李瑞景心里凉了一截,“……孩子的事,我们再谈。”
陈毅的手沿着隆起的腹部,一路游走到他单薄的胸口,凸起的喉结,直到一把钳住他的下巴,用力得好似要捏碎他的骨头。
“李瑞景,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还以为怀了个孩子就能嫁进我陈家大门?人贵在自知之明。”
……好一个人贵在自知之明。
李瑞景发着抖,心底那股难以言喻又不知源头的委屈满溢出来,他盯着陈毅,一言不发。
“说话!”陈毅暴呵声起,似乎要伸手打他,可掌风一落,那瓶价值不菲的红酒便被扫落在地,砸了个粉碎。
炸起的声音吓得李瑞景身子一颤,他忍过胎动引发的一波波心悸,强撑着道,“你今天不想谈是吗?那我过几天再来找你。”
他一点一点掰开陈毅钳制着他的手,最后一次用温柔的腔调哄着男人,“陈毅,我们好聚好散。别闹得太难看,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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