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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春秋几载弹指过苦无证据 岁月悠长拂尘去哀此痴情(1 / 1)

时光匆匆,两年转瞬,未迟立于窗前瞧庭中美人独舞,心生怜爱。她舞剑的样子是极好看的,但半边脸上映着雪光的面具抛出心碎的弧线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两年前,若是他在她身边,结局是否会不同?若真如此,南楚也许不会乱,阿信也许不会死,阿娘还能好好活着,无痕也不会受伤;若是如此,“嵬城之役”也许不会发生,如玉也许还能回到岺朝,锦湲也还在夏宫苦苦支持;若是如此,或是锦湲,或是望痕,他们中必有一人要魂归黄泉……

他并不知道自己两年前所做的选择是否正确,若从头再来,只怕一切还会是现在的模样。他只恨阿信随了自己一辈子,到头来自己却连他的尸骨都没能找见!更恨自己负了他的抛生舍命,终也没能救无痕逃离既定的宿命。

他不知道自己军中出了叛徒,他们将无痕交给默连恪以期换得荣耀,最终却丢了性命。不知道他们若能预知结局,是否还会背叛他?未迟顾不了这许多,只知道这一次无痕伤得很重,哪怕脸上的伤好了,亏空的心却是怎么也补不全的。

她一定很害怕。未迟心里升腾起一股无力感。

只差一点点,他就要失去她了。

“想什么?”

软糯中带着一点淡淡的忧伤,未迟闻言莞尔一笑,抬手将她抱上了长廊。她依着他靠到他温暖的怀里,抬头看见了他紧紧锁着的眉。她知道他至今仍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启唇一笑,她抬手将他的眉头揉平,悄声问道:“谢郎,你后悔过吗?为我弃爵困守此地,只因了那个或许从来就不存在的真相?”

“后悔自然是有的,但……”话锋一转,“谁叫我独爱你一人呢?”

他虔诚地抚着她脸上的面具,又低下头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无痕浅笑着捉住他的手,又吻住他冰凉的指尖,未迟宠溺地看着她,恨不能将其揉入身体细细呵护。

“很久了罢?”她突然问道。

“嗯。只可惜还没找到证据……”

“若是有阿娘的信,一切会好办许多。”

说着,无痕不自觉抬手按住了眉心,手腕轻提摸过头上的发簪一把拔下,未迟见状将她拦住,又替她盘了发插了回去。贴上他坚实的胸膛,无痕的眼泪夺眶而出。过了许久,才听得她断断续续地说道:“也许,我有证据……”

自夏国返回后未迟被削掉了所有头衔,与她一起迁居到了长公主府。锦湲不愿回来,住到了别处。两年的时间里,他们一直在寻找林廉氏惨死的真相。她对功名利禄并不十分渴望,但阿娘究竟因何而死她必须要查清楚。虽然隐隐猜到了此件事子错一定脱不了关系,只是苦于没有证据。陆续也出过门,每每经过菜市口,心还是会痛。

在阿娘从前住过的地方,她找到了一个落满灰尘的木匣子。它穿越时空而来,冥冥中指引着她翻开了宿命最残忍也最血腥的一章。从泛黄的透出古旧气息的宗卷上,她看见了那个贯穿她一生她却从未见过的人:她的大哥夜秉寒。

她不知道他长的甚么模样。

未迟接过宗卷,那上面几些无法分辨的字迹在某个奇异的瞬间一下子击中了他的灵魂,只听得一声轰响便失去了意识。

……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

回忆愈来愈清晰了。

……

危机重重。

……

景从抱着望痕在月洞门外玩耍,萧瑟的院落里只锦湲一个人。两年了,她活成了诗画里的女子,脱开成山的奏疏,她也过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只是一切都会改变,每年大雪前来这里祭桃花的习惯却是怎么也忘不了的。落尽了绿意的光秃秃的枝干上凝着白雪,锦湲伸手轻轻一触便将它打落到地上,见状也只是微微一笑,收手作罢。

俯下身去蹲在雪地上,她从树下挖出一个精巧的木盒。久久抚摸着盒身上的纹理,她的眼底流露出无限爱意,继而是一抹悲伤。晃了晃神,怅然从怀里掏出一支沉香木簪并一封信,开了盒子将它收入其中。拢上土,收起眼底的神色缓缓起身,又久立于花树下,记忆便不自觉飘回到了曾经。

“秉寒哥哥,二十年了,你早就不记得我了罢。可我不能忘呀,即使二十年过去了,我还是忘不了你。我每年都会给你写信,但我知道你永远也不可能看见。你根本不知道它们的存在,所以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回到这里,亲手将这些信埋葬。虽然一切不过妄想,好歹心里还有希望。我不是没有幻想过某一天你也许会回到我的身边,拿着我为你写的信,再唤一次我的名字。”沉默着,她幽幽叹了口气,“终究是妄想。”

青丝在空中飞扬,偶见几缕白发。原来,她已不复青春。

“我花了二十年的时间还是没能放下你,我也知道,这一生都不可能放下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写信了。这一辈子,我把最珍贵的时间都给了念想,那剩下的时间,就允许我留给自己罢。”

……

锦湲牵着望痕回到寝殿时远远地瞧见檐下站了一个人,影若青松岿然不动,尚不及景从上前探问,她已然知晓了来者身份。将望痕交给景从,她的嘴角轻轻扯动,终是露出了几许无奈,迈步向前。她这一生,难逃他的羁绊。

这是两年间他们的第一次对话。

“你好吗?”

“安。”

“你呢?”

“如你。”

接着便没了话题,一阵长久的沉默过后,未迟借最后一点微光瞧见了锦湲冰冷的心。从清冷到冰冷,一字之差,天壤之别。她的心冷了,所以遗世而独立。

她……也很痛苦罢?

未迟深深地垂下了头去。

锦湲问道:“找我什么事?”

他艰难地从怀里掏出宗卷递给了她。她淡淡接过,又轻扫一眼,递还了回来,问道:“何意?”

“天德八年……你应该十三岁罢?”

闻言,锦湲微睁开双眼,瞬息间又合上,一语不发,轻轻点了点头。

“靖王府灭门之时,你在哪里?”未迟觉得既已掏出了宗卷,遮遮掩掩反倒多余,索性直切主题,开口如此问道。

“在宫里。皇后分娩,我自然陪侍在侧。”

“那晚以后,靖王府是否有人断了音讯?”

“自然是要死人的。不然哪至于血流成河。”

“我不是问这个,我想知道……”

“你想知道什么与我何干。”

锦湲冷冷打断了他的话,漠然擦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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