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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身陷险境不自知粉身碎骨 结局注定才明了无力回天(1 / 1)

日升月潜是天地法则,无人可改。故夜幕落下以后,槿娘好歹劝动了无痕回房休息。待她走后,无痕左右睡不踏实,就站在窗前望着夏国的方向出神。思念如野草疯长,这个屋子里藏了太多有关他的记忆,虽然她知道他一定不会一去不回,心底难免生长出隐隐的担忧。

这些天阿信总不见人影,说是接到密报称南楚各地势力均有异动便前往查探,至今未归。身边无人作陪,难免想起从前的光景,如此必勾连出那座埋藏心底无法忘却的遥远的帝京城,于今她也只敢纵容目光穿越漫漫长夜将思念抛洒到虚空而再不敢也不愿涉足它半分了。

她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自己。

未迟的出现她始料未及,不经意间就由他在自己的生命里打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而此前另一个人的痕迹尚未没有抹除干净,两相纠缠互为折磨,她避无可避,只好将痛苦默默咽下。

屋外有极轻的脚步声,无痕眼神一紧,就听那人低低地唤了声“族姐”。她认出那声音是怜宁,就开了门。怜宁对自己的半夜造访颇感不安,无痕对此只是摇了摇头表示无碍,又沏了壶茶来请她坐下。她注意到怜宁捏着杯子的手微微发颤,目光四处躲闪,显出一副心神不安的模样,就放下了杯子,柔声问道:“怎么了,这样不安?”

怜宁闻言脸一红更加手足无措,低着头轻轻回道:“我……昨夜里做了个梦,一觉醒来忘了大半,独记着……”后半句话她不敢轻易出口,就拿眼睛小心地瞅着无痕。无痕心底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却将目光避到窗外,淡淡说道:“不会的。梦都是反的,他们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这几句其实话根本起不了作用,连无痕自己也骗不过去,哪里能骗人。怜宁只是寡言,并不痴傻,她摩挲着手里的茶杯,眼前又浮现了那天夜里的梦境。梦里一片血光,阿信孤独地倒在血泊里,她想抓住他的手,身子却被疾驰而过的马儿踏成了碎片……

强烈的痛苦在胸中翻涌,她一口茶噎在嗓子眼儿里,咳得满脸通红。无痕递过一块帕子来,她接住擦了擦嘴,轻道了声谢。无痕微微一笑,劝道:“不要多想了,阿信很重情义,一定不能舍下你先走的。”可是愈劝,她自己心底的信念反而少了下去,渐渐就将不可能的事也想成了可能。

怜宁见此情状愈加不便说梦了,二人闲坐了一会子,怜宁就起身告辞了。无痕收拾好茶具也觉出了困意,躺下不多时就睡着了。睡梦中的她当然不会知道,自己的身边正酝酿着一场惊天巨变,剑出鞘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她。她必不能独善其身,卷入其中的结局只会是粉身碎骨。

天亮以后,无痕一睁眼就觉四肢绵软没有力气,猜想是昨夜里坐的那半宿招惹了风寒,想家里近来多事,凭这点子小事烦扰旁人实在不妥,就自找了几帖药来吃,又小睡半日,待稍稍缓和些已是日上三竿时了。

她撑起身子要去瞧母亲,不料刚出了自己的房门就心痛起来,不过短短一息,她也就没有多想,稳了稳步子走到林廉氏房前叩门,见槿娘眼下浮了一片青色,才知道母亲昨夜里忽然大口吐起血来,她忙了一宿就没睡。无痕心下很难过意,就劝她去休息,槿娘也觉得自己疲累得很,决意小憩一会儿就来,不料这一歇竟歇出了事儿。

无痕接下婢子端来的药,嗅觉在一阵阵苦涩的药味里昏头转向失了作用,她看着那药的颜色似乎比往日里深些,却没有细究,只当是自己病糊涂了,就服侍母亲吃了。正要起身,林廉氏忽然捉住了她的手。她没有防备,碗跌在地上摔成了碎片也无暇顾及,忙探过身去握住母亲的手,见母亲双眼大睁着,嘴唇一动一动地却没有声音。心头猛一紧,她连连呼唤却得不到任何回应,正欲伸手去探她的鼻息,林廉氏忽然头一歪,鼻里口里大量涌出血块来。无痕的脸色白了白,忙拿帕子去收拾,直沾得满手的血。

忽闻屋外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逼近,无痕莫名感到了一阵心悸,就拿沾了血的手捂在胸口上。那边林廉氏忽然放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很快地断了气。无痕见状正愣神间,大长老推门而入,她瞧那满脸上的阴云就呆在了原地,余光瞥见地上破碎的碗,忽然心头一凉。

那药!

大长老不多废话,沉声命人将她绑了起来。她顺着他们动作恍然回过神来,大声替自己辩解。大长老不容她多说,将她捆送到了祠堂里。

青霭从床上爬起来倒水喝的时候耳闻了此事,手一抖杯子就脱落了开去,滴溜溜地在桌上打转了好几个圈儿,碰撞出的一连串的“铛铛”声吵醒了心底的神明,便在她耳畔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她捂着耳朵蹲下身子,在一片轰鸣声里渐渐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已入夜。挣扎着抬起眼皮,就瞧见窗边站着个人。抬手搓了搓眼睛,才认清那人是子错。他只披了一件单衣,回过身冲她走来,关切地问道:“身上还有别的地方不爽吗?”

青霭没将这句话放在耳朵里,淡淡回了,子错瞧她兴致并不高,也就没说下文。漫天的星子减不掉心头的恓惶,在一片黑暗里,她听到子错在自己耳边如是说道:“哭出来罢,好受些。”

青霭没有说话,眼泪却很诚实,纷纷滚落下来,砸在地上的噼噼啪啪的声音代替了她的哭声。屋子里的安静被打破,子错的瞳孔猛得收了收,默然闭上眼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坐到了她身边。伸出手略一犹豫,最终还是搭上了她颤抖的肩。

滚烫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肩头,青霭怎么也止不住泪意,甚至不明了自己究竟是为谁而哭。他的怀抱并不冷,坚实的手在背后一下一下轻柔地拍着,恍然间她明白了自己不过是贪恋他身体的温度。

“害怕吗?我连自己的娘和妻子都不顾惜,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我驻足的。”

他的声音底下藏着一点落寞,青霭听得出来,但没有说话。这时候有一抹人影从大开的窗子跃入房里,她惊得猛站起身子侧过脸去,不愿叫来人看见她满脸的泪痕和绯红的双颊。子错见状,淡淡转开了目光望向来人,沉声问道:“找到了什么?”

就见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交到子错手上,而后退到了外边。青霭赶忙擦掉脸上的泪痕恢复平常模样,也退在一边,强压着情绪问道:“这是何物?”

“我也不知道。”

说着他取出了里面的信笺,也带出了一段尘封多年的往事。

青霭不知道子错为何发那样大的火,将那信纸揉作一团死死攥在手里,眼底充斥着血丝。她正要劝,他忽然转过脸来死死盯住她,那目光叫她不寒而栗,忍不住向后退开了一步。就在这当儿他忽然瞅准了桌上的短刃,一把夺过来冲着自己的身子就刺,青霭阻拦不及,原以为他是想寻短见,却发现他只是割裂了右肩的衣服,下面的朱砂痣异常惹眼。

他用手轻轻抚摸着,眼底渐渐涌起疯狂。仰天发出一阵狂笑,青霭看见一滴晶亮的泪涌出他的眼眶滴落到地上,心里又惧又疼,站在原地不敢妄动。半晌后,只听他说道:“母亲,这一辈子我算是彻底输给你了。一败涂地啊!”他的笑容愈放愈大,“不过我还能翻盘,你不行。我会杀了你的女子,叫你无处安魂!”

话到最末他已恢复了平静,青霭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里面有一股力量要将她的灵魂吸走,冷得骇人。她的手抬了一抬最终软软地垂在了身侧,沉痛地闭上眼睛再不做声了。

有些事情的结局既然已经注定,就不是凭她一人之力可以轻易改变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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