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作为一国之君,每日定要思量不少事。她虽不能帮他分担,但也不希望自己连他所忧所愁都不知,于是她又晃了晃他的肩膀,轻柔道:“陛下为何不和臣妾说说?是要紧的国事吗?”
也许真的是无人可诉,也许她的目光太过真诚,景熙帝犹豫片刻,竟然真的开了口......
“朕做梦都想平了南疆,可惜,朕不能......”
南疆,南疆,傅兮之前好似就听人说过,说当今圣上最疼爱的胞妹被送到南疆和亲去了,几年过去,生死都未可知......
傅兮伸出自己的小白手,似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景熙帝低头继续道:“这些年过去,东央的国力好不容易才逐渐好了些......朕虽贵为天子,却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而随意讨伐南疆,置天下百姓而不顾......可是每每想起,朕就觉得对不起她......”
他说的便是五公主,萧婳。
战败国的公主被送去和亲,这些年过去没个音讯,谁都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傅兮看出了他眼底流露出的不甘,于是轻声道:“臣妾以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五公主乃是家,应排在治国前。”
景熙帝失笑地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叹息道:“这道理,可不是这样用的。”
她知道历来两国之间只有附属和朝贡的关系,还远远没有建交这一说,她虽然懂得少,但是为了他,她仍是绞尽脑汁想了接下来的这番话。
“陛下,为何一定要开战呢,如今的东央国力日渐昌盛,陛下不愿开战造成生灵涂炭,南疆王亦是不愿意啊,那为何不能单派遣使节去问候五公主呢?”
景熙帝好似真的被她绞尽脑汁的模样安抚到了,也没认同,也没反驳,只是双手又些用力地环住了她。
再给他一些时间,他定要亲自接婳婳回来。
是人是鬼,他都接她回家。
用完了夜宵,已经很晚了,傅兮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他怀里,准备入睡了。
景熙帝心事重重,看着她颤颤的睫毛愣。
傅兮知道他没睡,于是蓦地睁开眼,笑盈盈地看着他。
景熙帝看着怀里的人这般望着他,下意识道:“你为何这般看着朕?”
傅兮伸手摸了摸他的太阳穴,撅嘴嘟囔道:“陛下记不记得答应过臣妾什么?”
景熙帝轻生嗤笑,“朕答应你的,何曾失言过?”
傅兮卖关子,“再想想?”
景熙帝冥思苦想也没想到,他究竟又答应她何事了......
傅兮攥着被褥,委屈巴巴道:“呐,陛下曾许诺,待邕江王选妃以后,就带臣妾出宫去的......如今陛下新扶持的平江王都娶妃了......可臣妾的包子却连个影儿都没能见到......”
景熙帝看着她这幅馋猫的模样,低头咬了咬她的樱唇,“爱妃怎的这般贪吃?”
傅兮一听,骄傲地挺了挺自己那鼓鼓的胸脯道:“因臣妾会长啊。”
语毕,还暗示性的眨了眨眼睛。
他看着她略微挑衅的目光,瞬间哭笑不得。
他还能说什么,他就差为她这幅身子着了魔。
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一切都恰到好处,说的便是她。
傅兮看着他终于笑了,于是追问道:“那陛下带不带臣妾出宫?”
景熙帝看着她期待的笑脸,也甚是无奈,只好道:“朕应。”
巧的很,明日就是民间的彩灯节,傅兮惦记了好一阵子了。
傅兮是那种顺着杆子就知道自己爬的人,既然他答应她了,那就择日不如撞日。
“陛下明天可有事?”
如此意图明显的话,景熙帝若是再听不出来,那便是装听不懂了。
须臾,景熙帝哑着嗓子回道:“你要是伺候好朕,那明日朕便有时间。”
翌日一早,景熙帝和他这位作天作地的宠妃,双双准备乔装出宫门。
傅兮和景熙帝出门,安全自是不用说,所以她只带了杏花一人,将桃花留在宫里帮她装病。
傅兮爱美,出门前披了一件白色镶珠的大氅,插了一支法郎彩簪钗,又戴了容纱面料的帷帽,虽看不清容貌,但那本就色泽饱满的朱唇,却在容纱的遮掩下,显得更为鲜艳了。
如此轮廓,任谁看了都会猜到那帷帽下,绝对是个美人儿。
景熙帝看着款款走出来的美艳女子,不禁撇眉。
原本说好的低调些,看来她是一个字都没听的进去。
与她不同,景熙帝是真的给自己折腾的跟个侍卫一样,除了身量突出些,这两人站在一起,俨然一副大户人家的小姐带着侍卫出门的样子。
登上马车,逛逛荡荡地行了许久,才到了太师府的位置。
太师府的位置是在京城著名的百花巷口,今日有彩灯节,这百里长街上早已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人与人若不挨的近些,怕是极容易走散。
长街两旁的双廊下,挂着彩灯,甚模样都有,周边弹奏吆喝的声音,不绝于耳。
傅兮以前是太师府的大家闺秀,自然是不能来这种地方,这般热闹非凡的场景,可谓是她生平第一次见。
景熙帝看着身边那个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小人儿,觉得她就差摇身一变变成那撒欢儿的兔子,冲出去了......
景熙帝怕她走丢,于是大手将她的小手死死扣住,省的她乱跑。
谁知,这小女子突然嘴角一勾,冲着他道:“大胆!谁允许你碰本姑娘的手!”
这热闹的长街虽然皆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吵得不行。但是傅兮这般提高了音量,内容就依旧能让身边的百姓听得见。
侍卫私自碰自家小姐的手,这可不是什么好听的事。
立即就有人开始对着景熙帝指指点点。
甚至还有个热心肠的大娘在旁插了一句,“姑娘,这样的侍卫可要不得!别再损毁了姑娘的清誉!大娘看人蛮准的,这人一看就带着色相,姑娘你小心哦。”
傅兮感激地对她点点头。
景熙帝撇嘴,还清誉,她都要给自己生孩子了。
还哪来的姑娘,哪来的清誉?
景熙帝身量高,将傅兮整个人提起来扛在肩上,长腿就向前迈,躲过了刚刚那批人群,景熙帝才将人放下来,恨恨地道:“鬼丫头。”
傅兮没理他,因她一抬头就现,这可不就是她心心念念的那家包子铺嘛。
她馋的小鼻子都忍不住动了动......
虽然隔着轻纱,但她这馋猫的样子,还是准确无误地落入到他眼里。
呵,合着包子是真好吃。
傅兮吃了两个还不够,又要了一堆想着打包回去慢慢吃。包子铺旁还有卖蜜饯儿的,卖冻梨的,卖酱面的,总是应有尽有。
她买完吃食,就开始逛饰,凡是她相中的,她样样都买了一些,可谓是大丰收。
景熙帝看着她投入的样子,简直嗤之以鼻,花的都是他的银子,这小人儿却看都不看他一眼。
景熙帝看她心思不在自己身上,就叫暗卫盯好她,一个人先找个茶馆休息下。
漾茶楼是这条街上最高的楼,而那顶层的位置就是专门为特殊的贵人所设,景熙帝穿着一身侍卫的装扮,就在这里边饮茶,边俯视她。
若说最让他生气的,并不是那人儿不听他的话,而是他明明走了快半个时辰了,她竟然没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两旁的花灯显得尤为明亮。
傅兮买到累的才现身边只剩下一个给她提着东西的杏花,他人呢?
傅兮又些急,但见周围人实在太多,她生怕走散了就彻底找不到了人,于是就站在原地没动。
一忽儿,前面一处击鼓声和奏乐声一齐响起,敲锣打鼓,好生热闹。
傅兮的目光被吸引了。
那兔子形,龙形,和各种形状各异的花灯一起在前方堆积起来,显得亮如白昼一般。
傅兮猜,若是到了那儿,应该就会看的到他了吧。
她看着大包小裹的杏花,觉着不便,于是道:“杏花,你在这等我,若是他不在前面,我再折回来找你。”
杏花还没点头,就看傅兮已经颠颠儿地过去了。
傅兮到了人群里,四处张望着他的身影,可由于人实在太多,帷帽一会儿就被挤掉了。
彩灯节,多是民间年轻男女目窕心与,芳心暗许的日子。
傅兮这张灼若芙蕖的小脸,自然是各家女子嫉妒的对象。
推推搡搡之间,傅兮也不知被谁绊了一下,硬生生摔倒在了地上。
一个人的时候,自然就会坚强些,毕竟她没的指望,只好赶紧起身继续向前走。
走的越来越快,可她连他的影子都没见到......
她不禁想,他不会回宫了吧。
难道是因为她今日花了太多银子?不至于吧,这天下就属他最有钱了啊......
时间又些久了,傅兮确实有点急了,只不过此时的她如何也想不到,她寻的那人,正在翘着嘴角看着她。
须臾,就在傅兮快要急的蓄泪的时候,她在一盏最亮的灯火下,忽然瞧见他冲自己伸出了手。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