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笙咬着唇，犹豫了许久。
蒋太后也不催，慢慢喝着茶，等着小姑娘心理交战，自己做决断。
蒋笙垂在腿侧的手忍不住捏了捏裙板，呼了口气，才开口道：“太后姑婆，笙儿的确有一事想向您禀报。”
蒋太后将茶杯放在了石桌上，笑望着她，道：“说吧。”
蒋笙深吸口气，鼓足勇气，一五一十将那日所发生的事以及她心底的猜测都告诉了太后。
蒋太后听完却并未惊讶，只是倒了杯茶递给蒋笙：“说了这么多话，先喝口水润润嘴。”
“谢谢太后姑婆。”蒋笙接过道了声谢，才小口小口喝了个精干，“太后姑婆，您不生气吗？”她忍不住小声嘀咕问道。
蒋太后看着蒋笙问：“你是怕姑婆生气，还是怕姑婆生你蒋家的气？”
“都有。”蒋笙低着头，小声嘟囔。
蒋太后慈爱的替蒋笙理了理发丝，才道：“这件事，你祖父前两天已亲自过来找过哀家。”
蒋笙闻言，惊讶的抬头望向太后：“真的是祖父安排的？”
蒋太后看了眼身旁的常嬷嬷。
常嬷嬷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开始指示着随侧的宫女太监们全部撤了下去。
蒋太后才笑着摇了摇头，道：“你祖父这人最是小心谨慎，怎么会做如此莽撞之事？”
蒋笙疑惑的看着太后：“那为何？”……
蒋太后道：“蒋媛在宫中落水被救之事，确是计划好的，但这计划你祖父并不清楚。”
“是我父亲吗？还是郑氏？”蒋笙得知祖父并不知情，心底稍稍松了口气，“如果郑飞半路拦阻二殿下不是意外，是否永定侯府也参与了其中？”
蒋太后瞧着眼前这个从小长在她身边，如今已然长成了一个聪慧有主见的大姑娘，非常欣慰，她有意借此事考考她：“那你觉得郑飞拦着二皇子是有意还是无意？或者只是听了他姑姑的话，出面帮着拦了下人，具体事宜却并不知情？”
蒋笙眉眼微垂，思索了半响，心底闪过无数个想法，却未敢喧嚣出口：“笙儿不知，请太后姑婆赐教。”
蒋太后瞧她眼神清亮，哪里是不知，明明是讨巧卖乖，又觉得这种涉及朝政之事不便出口罢了。
蒋太后对自己培养的小姑娘是怎么看怎么满意，笑着伸指点了点她额头：“鬼灵精。”
“姑婆~”蒋笙拉着蒋太后的衣角撒娇的摇了摇，“笙儿真的很想听听您的意见。”
蒋太后伸手拿了块糕点，捏在手里，却并未打算食用，开口问道：“笙儿，你喜欢吃这水晶糕吗？”
蒋笙一愣，不明白太后姑婆为何突然如此问，她点了点头：“喜欢。”
“很多人都喜欢。”蒋太后笑了起来，“可惜，这水晶糕却不是人人都吃得上。有些人曾经尝过，一直记着它的味道，就想着什么时候还要再尝一尝；有的人呢，野心更大，想着不如直接霸占了会做它之人，不就可以什么时候想吃都有的吃了？”
蒋笙认真听着，心里想着太后姑婆所言之意，秀眉忍不住微微皱起：“姑婆，如果我父亲与永定侯府……”真的有意参与到立储之事，您会处置他们吗？
后面的话，她实在无法问出口，小脸忍不住憋得通红。
蒋太后笑看着她，将手中的糕点放到了她手中：“姑婆老了，这种糕点还是少吃点，怕消化不良。”
蒋笙呆呆得看着手中的水晶糕，太后姑婆是什么意思？
“姑婆，您不管吗？”蒋笙毕竟不过十二岁年纪，还是沉不住气问出了口。
蒋太后叹了口气：“你可知你祖父为何如今还未将国公之位交于你父亲？难道真的如外人传言是贪恋权位？”
蒋笙默然，不敢回话。
蒋太后道：“你父亲眼界短，又容易受人蛊惑，蒋国公府要是现在交于他手，只怕下场不会太好。”
蒋笙自然知道太后姑婆此话的意思，可是听着心情还是不免有些低落。
“哀家与你祖父年纪都大了，护得了国公府一时，护不了一世。”蒋太后幽幽道，“早在哀家将政权还与皇帝，并同你祖父商量过，国公府今后行事一定要更加低调，要懂得明哲保身。”
蒋笙无奈的替自己父亲解释了一句：“国公府如今的门楣定不如您执政时，父亲只是一时不习惯，才会受人蛊惑做了愚蠢之事。”
蒋太后拍了拍蒋笙搁置在腿上的小手，道：“好孩子。”
“太后姑婆，您会怪罪我父亲吗？”
“你祖父自会处置，姑婆就不操这个心了。”蒋太后微笑道，“不然你觉得，为何你那妹妹蒋媛没来参加今日乞巧节之宴？”
蒋笙点了点头，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一定是祖父出面阻拦了他们。
父亲只想着让蒋媛嫁于皇子，重新光耀蒋国公府门楣，可是他有没有想过，有太后姑婆在，蒋家女子再与皇子联姻，岂不是将蒋国公府重新架在火架子上烤？
蒋太后看着蒋笙，叹气道：“蒋家女子暂时不适宜入宫门，也许等哀家百年之后，皇帝不再忌惮于蒋家，到时候再看机缘吧。”
“太后姑婆，笙儿只想嫁给寻常人家。”蒋笙微红着脸，却眼神坚定，乘此机会与太后姑婆道出心中一直的念想。
从小生活在宫中，见到的听到的腌臜之事何其多，妃嫔争宠的手段毒辣又胆寒……那样的生活不是她要的。
她知道她的婚姻由不得自己做主，可是她还是想要争取一下，希望太后姑婆能了解她的心意。
蒋太后笑笑：“傻孩子，你的身份如何嫁于寻常之家？不过姑婆答应你，一定替你选一个人品才貌家世样样上层的如意郎君。”
“姑婆~”蒋笙面如胭脂，忍不住捂着小脸，羞涩撒娇的娇喋一声。
“哀家的小姑娘长大了，懂得害羞了。”蒋太后含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其实那时候，蒋太后与国公爷已经为蒋笙选中了定国公长孙林川，只是时机未到，并未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