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此刻那个蓝色的旗子正被我握在手心。
趁着附近人少,铁三刀对着海面挥了挥旗子,嘴里念念有词:“令旗在此,水族速速来见!”
原本海面还很平静,就在他挥舞旗子的空档里发生了变化,天迅速地黑了下来,周围没有什么人说话,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打渔的船只纷纷撤退,渔民们已经预料到了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二虎也被他爹带回了家。
令旗随风而动,浪潮不停地翻涌,海水向两边奔流而去,像是一把刀把海面批生生地劈成两半。
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中间缓慢移动过来,黑压压的一堆,也看不清到底是什么。等走得近了,才看见那是一堆海物。领头的是一只老龟。
铁三刀对着老龟作了个揖,甚有礼貌地自报家门:“在下铁三刀,见过玄龟大人。”
“铁大人好久不见。”玄龟两只爪子沾地儿,像是人一样站在浅水滩里,他偏过头去看到夜麟,咧开嘴角露出一个类似人的笑容,“夜大人也在。”
“嗯。”夜麟对他轻轻点头。
铁三刀张了张嘴,还没说出半个字来,就被谢苗抢了先,她忙不迭地问:“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男人,叫做江里,大约有这么高……”
她右手举高,踮着脚比划了一下高度。
玄龟豆大的小眼眯着,非常嫌弃地瞅着谢苗,一言不发。
倒是他身边的一条红鲤鱼翘着尾巴,厉声喝道:“这是哪里来的野丫头,这么没有规矩!”
谢苗赶忙双手搭在一起,学着铁三刀的样子作揖:“那是我的丈夫,如果大人看到了,请把他的魂魄交还回来,他命不该绝。”
“命不该绝?你怎么知道他命不该绝?”红鲤鱼看起来横得不得了。
玄龟一眼瞪过去,它立刻闭嘴不言,静静地等待玄龟发话。
玄龟说:“既然是铁大人来要人,那我们岂有不给的道理?来人呐,把江里的魂魄送上岸!”
“可是大人,这个人的魂魄分明是以村子的名义送来,用来孝敬您的……”
“闭嘴!”
红鲤鱼蔫不拉几的,知趣地闭上了嘴巴。
很快地,一只螃蟹走上前来,到了岸边,小钳子夹着一颗珍珠,放到了谢苗的手心里。
“这就是江里的魂魄,喂给他就好,他就能苏醒过来。”
趁着玄龟还在,谢苗飞也似地到了江里跟前,半信半疑地把这颗珠子放到他嘴里,果然不出一分钟,江里的手指动了动,紧接着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一口酸水。
谢苗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样?”
哪知道江里对着她嘿嘿嘿傻笑片刻,大手抚上了她的脸颊:“美女姐姐,你是谁呀?你好漂亮,给我当媳妇好不好?”
谢苗愣了一下,连给他拍后背的动作也停住了,见江里又咳嗽起来,她又轻轻地拍打:“你不认识我了?”
江里瞪大了一双眼睛,一边笑一边咳嗽:“我要你当我媳妇!”
好不容易回来的江里,居然成了个傻子!?
此时玄龟已经转身要走了,谢苗把江里放下追了过去,溅了一身水花:“喂,你们是什么意思啊?原本我老公还好好的,怎么现在成了个傻子?”
玄龟的声音慢悠悠地传来:“他的魂魄交到我们手上就是这样,至于其他的事情,就和我们无关了。”
“卧槽!你们都是仙儿了,能不能有点良心?”谢苗气得在地上猛踩,水花溅在身上头发上,眼看着玄龟离开的背影越来越小,她又往前走了走到了深水,一个浪打过来,她身子一歪倒在了水里。
江里对着她倒下的方向不停地挥手,着急地呼喊:“美女姐姐你怎么了啊?你还要给我当媳妇呢,你不能有事啊!”
钟一杭呼出一口气,及时赶到把谢苗背了回来,轻轻地放在地上。
她抬头望天,手抓了一把沙子,狠狠砸在地上:“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儿!这群水族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居然把我老公弄成了这个样子!”
“不。”夜麟一口否决,“水族虽然自私了点,但从来不会来阴的,只能说最初他们收到魂魄的时候,就是缺少的。”
“对。”铁三刀坚决和夜麟站在一起,“我和玄龟是老相识了,他虽然老深谋算,但对于夜大人多少也有些忌惮,再说了,他没必要对一个江里这么上心。”
“之前那个红鲤鱼不是说,江里的魂魄是村里人孝敬给玄龟的吗?”我突然想到了这一点,如果这样的话,那就说明偷走江里魂魄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这个村子的村民。
王二虎吗?
这个名字跃入脑海,我又觉得不太可能,二虎从始至终给我的印象都是很老实的汉子,也很坦诚,他和江里聊得也很不错……
夜麟摩挲着下巴,留下这么一句话:“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
除了王二虎……
我想到了被关在笼子里的那个女人,但是她一直生活在地窖里,暗无天日,就算有心也无力啊。
“呐,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夜大人有什么事情再叫我,我先走了。”铁三刀对夜麟抱抱拳。
“好,路上小心。”
只是一个眨眼的工夫,铁三刀就凭空消失了。
我晃了晃脑袋,还以为发生了幻觉,这一刻不禁让我想到了那个和尚鬼。眼看着大家都往村子里走去,我赶忙追上夜麟:“你送我那条手链发生了变化。”
“是吗?”嘴上这么说,但是夜麟的表情没有半分惊讶,“估计是受到了内丹的影响。”
我又补充一句:“在二虎家里,你们走了之后,它吸取了和尚鬼的魂魄。”
“正常现象,在鬼魅即将对你发动进攻的时候,手链会做出本能性反应,所以吃掉了它。”夜麟的解释轻描淡写。
听起来也有道理,我也就没多想。
一眼望去,村口有不少人围成一圈,似乎在看什么东西。
“这又是谁?怎么没见过?难道也是从外面来的游客?”
“不是吧,这衣服破破烂烂的,一看就是乞丐,村长,让她吃点东西就走吧,老在村子里干嘛?”
随着大家的讨论,过来看热闹的人是越来越多,好不容易拨开重重人潮,我艰难地踮起脚尖,才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很难分辨出那人是男是女,头发也乱糟糟的,沾了不少稻草。
就在她转过脸的时候,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盯死了我,是关在王家笼子里的那个女人!
然后她嘿嘿嘿笑着,盘腿坐在地上,摇头晃脑地唱起了神歌:“南山有女初来哟,不知身死何方哟~生死之日难测哟,也许就在明天哟~”
丝毫不押韵的歌词,乱七八糟的调子,但是言语之间都透出一股子寒意。
更加奇怪的是,她在唱歌的过程中,不管身体如何移动,眼珠子都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我的方向,我打了个寒噤,才发现她正在凝视的人,其实是谢苗。
一股浓浓的诡异感油然而生。
她唱歌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敢插嘴,等她唱完了,人群里突兀地传出来一声惊呼:“这不是、这不是王家的王二妞吗!?”
“胡说,王二妞早就死了,得了疯病!”一位白胡子老大爷站了出来,估计是村长,说到“疯病”他不由得扶了扶老花镜,低下头去认真审视,“那也没准……还真是啊!”
一声声,引来了二虎爹。
他拨开人潮到了前面,还没说话,那女人就嘿嘿嘿地笑着,脆生生地唤:“爹!”
这下确认无疑。
村长和一堆村民都懵住了,一个个面面相觑,起初还是窃窃私语,后来声音越来越大,村长干脆指着二虎爹质问:“王老三,你这闺女不是死了吗,怎么现在又活了过来?”
“啊?”二虎爹愣了一下,俯身抓住女人的手臂就要把她拉走,但女人硬生生地甩开他的手,一屁股坐在地上,继续唱着歌,唱的都是她在王家被虐待的细节。
什么不让她吃饭,喂她吃狗食,把她关在笼子里,不把她当人看……
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二虎爹的脸色变了又变,起初发白,后来有些不好意思,微微脸红,最终像是蒙了一层灰尘,发黑。
脸色最差的是王二虎。
他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女人跟前,捧着她的脸颊激动不已:“姐姐,是你吗?姐姐,原来、原来你没死……”
话没说完,女人推开他又手舞足蹈地唱起了神歌。
正在她唱歌唱得起劲之际,二虎娘不知道从哪个方位冲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根粗绳子,对着女人就是一阵抽打,嘴里骂骂咧咧的:“你这个不要脸的!当初怎么没让你死了啊!你是个女的也就算了,居然还给我做出那样的事情!丢人现眼,丢人现眼啊!你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早知道在你出生的时候我就该把你掐死!”
女人挨打却是依然不动声色,即使绳子抽在她身上,皮肤一片淤青也照唱不误:“王家爹娘狠心哟,逼疯女儿哟,断子绝孙哟……”
村民们一听又开始讨论起来。
王二虎愣愣地看着母亲的动作,简直怒不可遏:“娘,你为什么要打我姐姐!为什么要关她?!我不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但她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姐姐,是你的亲生女儿啊!”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