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阁第28章
钱志高高中没毕业,因为喜欢看看报纸报刊,于是今年刚刚托关系进了这个《民心日报》下面新设立的《新论》编辑社,做稿件分类筛选的工作。
其实这个工作并不是很难,钱志高也不是正式的编辑,需要审稿,只是做一个最初步的审核工作。但也因为是新人,所以往上交稿的时候就怕遗漏了,有些他觉得拿不定注意就都交了上去,生怕因为自己的经验不足让人家的稿子埋没了。
可是就是因为这样,前几天钱志高被王主编骂了个狗血淋头,让他好好端正一下态度,不要什么香的臭的都往他面前送,浪费编辑们的审稿时间!
为此钱志高筛选稿件的时候更是战战兢兢,就怕一个弄不好,又被王主编骂。因为这件事,钱志高还特意请教了编辑部的周副主编关于初步筛选审稿的要点,学习了一下编辑是怎么看稿的。只不过虽然学了点技巧,可是文化底蕴这种东西是摆死在那里的,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所以还是有些稿子会让钱志高头疼。
而季恒这份文稿在钱志高看来k就是处于他拿不定主意的那一列乍眼看过去,这个字是好字,但是写的东西,不说里面内涵了,就是一些生僻字他都不知道读什么,实在是心里没底。
钱志高想了一下,还是将季恒的这份稿件放在了一边,没有放进一会儿要给王主编的那堆文稿里。
等他全部看完之后,钱志高就捧着那堆稿件进了王主编的办公室“王主编,今天的稿件都在这里了。”
王主编手里头正审核着一份新稿件,闻言头都没抬,只是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办公桌,示意他放在上面。
钱志高松了一口气,直接将稿件放好后,就退出了办公室。
等到钱志高路过周副主编的办公位时,突然停了下来,偷偷摸摸地将藏在自己口袋里的那份稿件拿了出来,小小声道“周副主编,你行行好,这份稿件你单独审一下。我不敢送到王主编那边去,拜托拜托!”
钱志高双手合十,悄声求救,周副主编人比较和蔼可亲,说话也没有架子,钱志高才敢绕过王主编,直接向周副主编请求帮助。
周琛和轻声笑了一下,暗叹王主编也太过严苛了,看看把年轻人都吓成什么样了。
周琛和一手夹着一根香烟,一手拿着一份稿件,用眼神示意钱志高将稿件放在他案头,表示自己一会儿会看的。
钱志高如蒙大赦,连忙放下稿件就回自己的办公位继续做整理工作。
每次王主编收到了稿件,其实也都会下发给下面的编辑们,然后自己也会审核一部分,钱志高就是怕季恒那份稿件倒霉落到了王主编手里,这才曲线救国。
周琛和将手里的香烟在烟灰缸里摁灭,有些头疼地捏了捏酸胀的眉心——看了一整天了,没有几个让他觉得写得好的稿子,都是千篇一律的歌颂祖国、歌颂社会主义。不是说这种题材不好,而是这些已
经是他们《民心日报》的主旋律了,现在新出的《新论》之所以叫新论,就是想要写出点别的东西,能引发人们思考、引领社会风潮,这才是他们创立这个新副刊的目的。
《民心日报》的编辑部在政治中心北京,自然是对局势非常敏感的。这几年慢慢的,文化的桎梏牢笼已经松动,有些文化的普罗大众对新文学、新思潮方面的需求日益庞大,他们正是考虑到这样的一个风向,才增设《新论》编辑部,想要在一众红色报刊杂志中脱颖而出。
只是根据目前这几天收到的稿件来看,略有点新意的文章太少太少。
周琛和已经审了一天的稿件了,抬眼看了一下挂在墙上的时钟,发现已经要到下班的点了,于是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拿起自己挂在椅背上的大衣,准备穿上回家。
不过刚刚穿上一个袖子,周琛和的目光正好落在了之前钱志高给他的那份稿件上,看了一眼,不过是一页纸,以他的速度,最多一两分钟就能看完。
周琛和有些百无聊赖地拿起了这页纸,发现这人一手钢笔字写的十分漂亮,都说字如其人,周琛和心里已经略有点好感了,然后一目十行地扫了过去后,突然立在了原地,然后又慢慢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从头到尾一个字一个字地又细读了一遍。
“好!好!好!诗好,词也好!大才,大才啊!”周琛和都差点要叫好出声了!
一首五言绝句怀古诗,引经据典,每一处引用的恰到好处,读起来不仅非常有深度,还能读出作者的一丝寥落和沧桑;那首《水调歌头·早春》,总共九十五个字,前九句四平韵两仄韵;后十句四平韵两仄韵,处处韵脚押的极好,朗朗上口不说,辞藻华美清新,颇有古风!
一首诗一首词,一共一百一十五个字,就已经能看出来这位作者的文化功底不俗,有大家风范!如此讲究格调韵律的文风,与现代诗歌的狂放不同,更加的严谨也更加的有深度。
周琛和都想立刻将这两首诗词给版出来,只是略略转念一想,油按捺下来——可能这个时机还不够成熟!
这几年由于那场运动的影响,对文化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尤其是以前的一些旧思想旧传统,大家都是一味的推翻,以“破旧迎新”的口号,大力鼓吹着新的诗歌体裁,抵制过去的古诗词文体。其实这些在周琛和看来是不对的,新的自然要学,旧的也应该取精华去升华。一个没有过去的民族是没有根的,而一脉相承的文化就是一个民族的根系,怎么可以说丢就丢了呢?
不过现在曙光已经就在眼前了,可能再过个一两年,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出版这些让他觉得拍案叫绝的诗词,可是现在还不可以,还要缓缓,还要等等。
只是就算不出版这份稿件,周琛和也相信,以这位笔者的文化修养和底蕴,再去写一些符合现状的散文诗歌也是不在话下的——好的作品难得,好的作者更加难得!而眼前这页纸的作者,显然是让周琛和觉得自己挖到宝了。
于是周琛和立即想要写封回信去找这位作
者约稿,可是在看向这份稿件的信封时发现,竟然没有寄件人的姓名地址,只有收件人的!
周琛和有些愕然了,烦躁地反复看了几遍那个信封,还是一点信息都没得到!正当他都要有点放弃的时候,眼神突然扫到了信纸下端的一行小字青淮市常家镇文化站。
季恒寄出这封信已经快10天了,还没得到任何回应,心里有些着急和忐忑,不知道是自己的文风不受欢迎,还是不对那个审稿人的品位,正想再去找找其他报刊杂志的投稿方式的时候,文化站那边的任务突然重了起来。
最近省里面下达了文化下乡活动,需要各乡镇的文化站组织人员对近期的科学知识、文化知识、社会新闻进行普及宣讲活动。而这个活动的展开,都是各乡镇文化站的任务。
常家镇的文化站总共就十来个人,而下面的村子有六处,还有常家镇本身也要做活动宣讲,于是乎,整个文化站的人都像陀螺一样的转起来,先是连续几天的开会,确定这次的文化下乡的主要宣讲内容和方式以及人员的安排。季恒被孙前进指定为资料整理人员,毕竟这一个月下来,季恒每次给他的文案资料都写的条理分明,简明扼要,深得孙前进的心。
这次小张和另外一个同事小陈商量出了以唱快板的形式在下面的六个村里进行表演,这就需要人将快板唱词给写出来,最后大家还是一致选出了季恒所写的唱词更加的朗朗上口、简单易记。
等到大家排练好之后,就开始两两结对往各村落去展开了文化下乡活动。季恒原本作为写稿人员可以在文化站继续上班,不过当他知道张亚元和陈峰两个人是去往桃花村组织活动的时候,季恒向孙前进自告奋勇,表示自己想要去观摩学习。
等季恒跟着小张、小陈两个人到了桃花村时,桃花村的穆村长热情地接待了三人到了村委办公室,然后打开了村委的大喇叭,让小张小陈开始播报广播。
“各位桃花村的村民大家好,我是常家镇文化站的张亚安,我是陈峰。从今天开始,每天的下午2点到3点,我们常家镇文化站将为大家展开科普知识活动,主要的知识点是关于我们耕种、气候、科学常识以及社会新闻等内容,总共为期一周。大家期间有任何问题的,欢迎来村委办公室询问我们。好了,今天我们要讲的主题是天气常识……”
张亚安和陈峰的快板一响,桃花村正在田地里干活的村民都乐了,仔细去听里面的内容,发现还挺有
意思挺好记的,便也一边干活一边仔细听了起来。
季恒在村委办公室站了一会儿,觉得没有什么自己的事了,就对着张亚安做了一个自己出去走走的动作,张亚安点点头,示意季恒出去吧。
此时桃花村的村民们都在田地里干的热火朝天,村道上根本没有人,季恒有些百无聊赖地走着,突然发现眼前走来了三个人,定睛一看,正好就是自己心心念念想见的那位沈教授!
走在沈教授身边的是刚刚接待他
们的穆村长和另外一名桃花村村民,穆村长见到季恒后笑眯眯地问道“季知青,出来走走?”
穆村长是知道季恒的,那是吴大海的女婿。他和吴大海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了,所以对季恒的态度也很和蔼。
季恒点了点头“是啊,穆村长,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村里有些陈年稻谷要送到粮站过磅,我们想叫这位沈同志帮我们估一估重量。”穆村长一面往村里粮仓的方向走,一面回答季恒的问题。
季恒在镇上上班的时候有看到过粮店,里面有一个非常大的磅秤,每次村里人需要将粮食送到粮站交粮食、换米面粮油或者是让粮站收购的时候,都会到粮站过磅。而他们村里是没有这么大的磅秤的,所以只有将粮食送到了粮站才能知道具体的公斤数,有时候送过去的粮食多了或者少了,就很不方便。
季恒有些好奇,这稻谷没有磅秤要怎么估算,于是也跟了上去,一面和穆村长聊了点桃花村的情况,一面偷偷地观察了一番这位小张口中崇拜万分的“沈老”。
只见这位老人年纪大概六十五岁上下,人有些过分的消瘦,身上穿了一身打满补丁的黑色中山装,已经洗的有些发白了,但是还是干干净净的;因为消瘦和长期缺乏营养,脸上的皱纹有些多,加上紧紧抿着的唇线,显得整个人都非常的严肃,走在几人中间从头到尾也没有一丝表情的变化。
等到了粮仓后,穆村长指着一堆稻谷“沈同志,你估算一下这里大概多少斤?”
季恒惊讶了,这怎么估?又没有称,又是散着堆在那里的,哪里估得出来。
沈庆云看了一眼这堆稻谷,自己从一边迈着步子走到另外一边,默默地算着自己的步长,然后又用在粮仓后面一根刻着刻度的木棍量了一下这堆稻谷的高度,心中想着稻谷的密度应该是117g3,用炭笔在地上做了一点点计算,不过过了一两分钟的时间,沈老口中就报出了数字“大概840公斤。”
季恒看着地上用炭笔写的一堆数字,张大了嘴巴
穆村长自言自语道“还少了五十斤样子,老耿,你和我一起再搬点稻谷过来。”
他们装了两麻袋的稻谷,差不多正好是五十斤,堆在了那堆稻谷一起。
沈庆云见没自己什么事了,就问穆村长“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
穆村长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态度是尊敬中又带着疏离。
等人走了,季恒才好
奇地上前问穆村长“穆村长,他估算的准吗?”
说到这个,穆村长也不得不服“真的很准,每次不会相差十几斤!省了我们好多事哩!简直就是神了!”
每次看到这位沈教授在那边写写画画一会儿就能报出一个准确的数字,穆村长是佩服的不得了,要不是那几个人总是盯着这位沈教授,动不动拉他出去idou,他都想和沈教授促膝长谈、问问里面到底是啥情况。
季恒简直震惊了,他还是第一次碰到算术这么好的人!难怪小张说这位沈教授教的还不是一般的数学,是高等数学,确实好像高人一等!
季恒通过这一个月来和吴晓梅的学习,已经知道了数学其实就是他上辈子接触的算术,在了解完阿拉伯数字、加减乘除的符号后,季恒很快就一边自学一边和吴晓梅探讨完了小学数学课本,可是面对初中课本中的很多知识点,季恒好多问题百思不得其解,问吴晓梅,她也有很多地方不确定,于是这数学就停滞了下来。而高中的数学课本,季恒也翻过,更加觉得像看天书一样,好多都根本看不懂是啥意思!
这期间季恒也有拿过一些初中的难点题目问过楚不凡,没想到楚不凡也是个数学渣,基本上季恒不会的,他也不会,还需要去问知青点里的其他人去讨论,往往有时候讨论了好几天,他们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给到他,这种学习进度让季恒揪心不已,愁的头发都掉了一把。
“这位沈老先生现在在村子里做什么啊?住在哪里啊?”季恒想要多了解一点这位沈教授,有穆村长在,自然是抓住机会就问了。
穆村长说到这个,脸上的表情也是够一言难尽的了“沈同志啊,现在住在我们村西山坡上的一个猪圈旁边,平时的工作就是照顾这十几头猪,哎!”说完后,穆村长也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么有本事的一个人,偏偏被这么作践,那猪圈旁边的棚子屋雨天漏雨、晴天暴晒,风一吹就一股猪粪的味道!一个人照顾十几头猪,光每天打猪草都累的够呛了,还要天天清理猪粪,运送到田地那边,万一这猪病了死了,还要找他算账!一年干到头,村里人是能分块猪肉吃,他连味道都尝不到!
有时候穆村长也是真的佩服这位老先生,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坚持下来八年,要是他,可能一年都坚持不下!不是身体上的辛苦了,就是隔三差五的idou会,都让人精神折磨地要发疯!
有时候穆村长也不理解,为什么要把沈庆云这样的同志打成什么坏分子、臭老九,要是一个人那么善于伪装的话,为什么八年了,他都没有看出来这个沈庆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只是人都是有趋利避害的本性,事情没有落到他们头上,就算心中有不平,也不敢有人站出来为沈老打抱不平。
季恒了解完沈老的现状后,也是默默无语——虽然他现在已经了解了为什么要发动这样一场运动,用那位伟人的话叫做“以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初衷是好的,可是就如同北宋的王安石变法一样,下达的政策是好的,但是执行者却出现了偏差。
季恒出了粮仓和穆村长告别后,又在村子里溜达了一圈,记住了西山坡那边的位置后,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和小张他们一起回到了文化站。
刚刚走进文化站的大门,门卫秦叔就把三人都拦了下来“诶,三个小伙子过来,你们谁写信寄给过《新论》编辑部的?问了一圈了,就你们三个人还没问到。那边寄回来一个包裹,包裹上写是给投稿给《新论》编辑部的人。”
季恒心头猛地一跳,伸出了修长白净的手“应该是我的。”
张亚安和陈峰都惊讶地朝季恒望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的作者菌快吐血了!!昨天晚上很晚了,总算写好了,准备复制粘贴到存稿箱明天六点上传,结果文档一下子卡死,卡了半个小时还是转圈圈,于是作者菌想,反正设置了1分钟保存一次,肯定有备份的,就强制退出了。然后就悲剧了,再次打开后,什么都没有了,真的是干干净净,一个字都没给我留!去备份里面找也是没有!!!搞了两个多小时,还是没找到,瞬间气到血压都要升了!!这重新写一遍,比写一个新章节还要难受,灵感这种东西真的很玄妙,第一次写的时候是激情,第二次写的时候不停地回忆第一次写的情节,写的又累又慢!!以后吸取教
训,时时保存,不要写的太忘我忘记了关键的保存!!暴风哭泣~~~~当然,可能用了5年多的老电脑,也是该退休了~~哭死在床上,┭┮﹏┭┮感谢在2020022621:48:07~2020022814:14: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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