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升起又落下,时间如水般流逝,沈云卿日日闷在房中,执笔写着医书。
闲来无事,便将师父交给她的医术记下来,录成册子,日后若有机会流传出去救治更多人,也算是功德一件。
到今日才惊觉竟已时至初夏,院子里的梧桐树上,已经歇了几只蝉,正死命地叫着。
这蝉一叫,便生生带来了夏日的暑气。
“大姐,今日厨房里送了些百合羹来,想着姐姐这里人少,便过来陪姐姐一起吃。”
房门未开,沈云绫糯糯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听到嫡妹的声音,沈云卿便放下了笔:“今日没去女院?”
“今日初夏,女院照例要放一天假的。”沈云绫帮着沈云卿收起医书,她看不懂,便也没问。
沈云卿点点头,并无更多话说。
“甜甜的,极是好喝,方才过来时,我已经喝过一碗了。”沈云绫将百合羹放到沈云卿面前。
沈云卿这才注意到她身后还跟了个丫头,不由得挑了挑眉,问道:“回来了?”
香玉闷闷地嗯了一声,便退下了。
“大姐,香玉好可怜的。”沈云绫叹了一口气,白嫩小手撑着腮帮子,小声道。
沈云卿舀了一勺羹送入口中,霎时满口清凉,又甜丝丝的,极是好吃,便又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
“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香玉家那整个村子的人好像都中毒了,香玉刚回去就被她爹娘赶出去了,就是怕她也中毒,前些日子香玉到处求医,可还是没人能解那毒,只能眼睁睁瞧着村子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香玉倒是没事,但是她爹娘快不行了,又将她赶回来,不准再回去了。”
沈云绫小小的脸上满是惆怅。
沈云卿闻言,顿时来了兴趣:“去将香玉唤进来,姐姐问问,或许有救。”
“对啊,我怎么把姐姐是神医一事给忘了!”沈云绫拍了拍手。
“你不就是为了这事来的吗?”沈云卿戳了戳她的脑门,一眼便点出了真相。
她这个妹妹,最是不会撒谎的,方才她跟香玉之间的眼神互动,她可是尽收眼底。
“大姐~不要这样说绫儿,绫儿会很没有面子的!”
“去吧。”沈云卿好笑地拍了拍她的头。
不一会儿,香玉便进来了,刚进门,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大小姐,求求您救救我爹娘吧,还有全村人的性命!”
“只要能救活他们,香玉从此为大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云卿忙扶起香玉,口中道:“先说说具体情况,否则我也无法诊断。”
“是。”
香玉早已是满面泪痕,便将那日回到家中所见的情况一一说给沈云卿听了。
原来初夏已至,天气却反常得很,斑竹村竟早已如同三伏般炎热,好些农作的汉子都中暑了。
村中长老便提出以乌头做解暑药,不光中暑者可以用来解暑,便是未中暑的,拿来防暑也是好的。
可不想,喝下去之后全都中了毒。皆是上吐下泻、无法站立,连舌头都是麻木的,按理说乌头中毒并不难治,只消催吐灌肠便可缓解。
可附近的郎中却说,这乌头的毒只是表面,里头还有另一种更凶的大寒之毒混合在其中,使得原本好治、发病快的乌头毒,解毒变得棘手起来。
先前村里一大半的人都喝了那解暑药,毒性在体内潜伏足有半月之长,便是发病也缓慢得很。
可来势却极为凶猛,一旦发病便像瘫子似的,却又不让你即刻死亡,简直是活受罪。
沈云卿闻言,不由得深思起来。
乌头毒便以高浓度的盐和蔗糖混合灌下去,便能起到缓解、解毒的作用,可听香玉这般描述,另一种毒物与之却是相克,用不得这法子。
“大小姐,救救我爹娘吧,救救我全村的人吧!”香玉又跪下来磕头,活生生哭成了个泪人儿。
“你这般描述,我并不知道另一样毒物是什么,这样,我与你走一趟,兴许见了病人,才能得知医治的结论。”沈云卿当机立断,又对沈云绫道,“你一个人上下学,可行?”
若是不行,她去叫来玲儿陪同,也好免去她的后顾之忧。
“我可以的,大姐快去快回。”沈云绫向来懂事。
香玉又接连道谢,沈云卿收拾好自己的诊盒,又朝窗户外头吹了一声哑哨,贪吃嘴细声细气地叫了两声,攀上沈云卿的肩膀稳稳站住。
“走吧。”沈云卿道。
……
刚一进斑竹村,便瞧见一个僵直着身子行走的夫人,见了香玉,瞪大了眼睛,似乎要说什么话,麻木的舌头却不能发出完整的音节。
“这是我隔壁的王婶。”香玉一边对沈云卿解释道,一边上前去扶住了王婶。
王婶却用力推开了她,只是在推开时,她自己也由于反作用力倒在了地上。
“许是怕传染到我。”香玉又红了眼眶。
“帮我将她扶到石凳上,我就在这里诊脉。”沈云卿见王婶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忙吩咐道。
村子口便有一方石凳石桌,为着方便村里老人下棋用的。
“这是我请来的神医,王婶无需担心。”香玉忙解释。
沈云卿拉过王婶的手腕,三根手指用力按了上去,感知到她的脉搏时,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此人脉搏强劲有力,分毫不像中毒之人。
再细观其面色,脸颊发青,眉心萦绕着一股黑气,沈云卿沉吟半晌,道:“香玉,那解暑茶的方子,你可有办法弄来?”
“大小姐也没有办法吗?”香玉急了。
沈云卿摇摇头,神色凝重:“暂时还不敢确定是不是我想的那样,只有看过药方子才知道。”
香玉点点头,忙奔去了村长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