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吧，在这样的村里，卖猪都比卖你值钱多了。”
我当时就想一拳挥在他脸上。
周一很轻松就跳到了驴车上，他把手神给我。
我拉着他，也上了驴车。
有一段山路格外崎岖，是贴着山跑的，距离我们顶多一米，下面就是万丈悬崖。
我坐在驴车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发生点什么，就得葬身在这里了。
“幸好你们是白天来的，要是晚上来的，我可不敢赶着驴车跟你们走这里。”
“是啊。”我说，“这悬崖峭壁，晚上是不敢走。”
张木头笑了起来，“我可不怕这悬崖峭壁。”
“从小我就走这里，走习惯了，闭上眼睛赶着驴车都能出去。”
“我呀，就是怕……”
话说到一半，他不说了，冲我呵呵两声。
似乎他没有说出口的，是某种禁忌。
我很识趣的没有再问。
驴车在山路上跑了很久，才到了山村。
这个村子是建立在半山腰上的，各家距离都不近。
有一些在外面玩的孩子，看见我们都投过来好奇的眼光。
“这里的人，很少跟外界往来。”周一跟我解释。
“那那些孩子不读书吗？”我问。
“他们会聘请老师来村里，不过也仅限小学，过了小学，要是还想读书，就只能去到村子外面了。”
周一背着巨大的旅行包，跳下了驴车。
出来迎接我们的，是一个头发雪白的老太太。
老太太满脸皱纹，老到都已经看不出多大年纪了。
“这就是周老师吧？哎呀，麻烦你们了，还得让你们特地来跑一趟，要我说，根本就没什么事嘛！”
这老太太我看她第一眼就不太喜欢。
她的长相乍一看很普通，但怎么看怎么都能透出一股刻薄的意味来。
我对刻薄的人天生没什么好感，聊不来。
显然，这老太太对我也没什么好感。
她虽然没有冲着我说，但她的话我也听到了。
“女孩子家家的，穿这么露的衣裳，让人看见多不好，伤风败俗啊……”
她说的显然就是我。
但我今天穿的根本就不暴露，只是简单的短t恤，搭配了一条牛仔短裤。
这么热的天气，我这么穿不对吗？
难道我还得把自己抱成木乃伊吗？
看她年纪那么大，我就当没听见，没怼她。
张木头倒是不好意思了，他跟我说，“我娘这人思想有点古板的，你别见外。”
我一想也是，一辈子没出过这样的山村，思想肯定是要陈旧一点的。
他领着我们进了房间。
这就是典型的农村建筑，中间一座屋子是吃饭招待客人用的，旁边连着的，都是各自的房间。
现在天气很热，基本所有的房间都有通风。
但只有一间房不一样，那房间不光门窗紧闭，窗户上还遮挡了厚重的黑布。
那屋子一眼看上去就让人不舒服。
张木头带我们到屋里，给我们倒上一早晾好的茶。
“我们这里的茶叶还是可以的，你们尝尝。”
我喝了一口，果然惊艳到了，清冽甘甜，是我从没喝到过的好茶水。
我们喝茶的时候，张木头就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似乎对我们很尊敬。
“妈，雪花呢？”
刚才还摇着扇子，表情挺自然的老太太，一下子就板起脸来。
“你还问，都是让你这个当爹的惯得，要我说，她什么毛病都没有！”
“女娃娃大了不都得嫁人？就她非要闹着上什么学，上什么学？高中都上完了，咱家供她供的还供出不是来了？”
“还想上大学，要离开这，我看她就是心野了！一个女娃娃，嫁给谁不是嫁，反正出不了这个村子，她有什么不乐意的？那可是咱的传统！”
看不出来，这老太太说话语速还挺快的。
但好在她口齿还算伶俐，我大概听了个清楚。
张木头一脸窘迫，“不是那么回事，妈，这……”
“不是这么回事，那是哪么回事？！这就是咱村的规矩！传统，规矩，大过天！知不知道！”
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居然还重重地看了我一眼。
我寻思我刚来到这个村里，也没给你们破坏啥规矩传统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这老太太总能精准的点燃我的火气。
但我知道自己这趟来不是为了跟她吵架的，我一再在心里跟自己念叨莫生气。
张木头应该是个很孝顺的人，看得出来他完全不赞同他娘的话，可他就是唯唯诺诺不反驳。
等到那张老太太说够了，摇着蒲扇出去了，他才松了口气似的。
张木头给了我们一个难看的笑。
“我娘这人，就是这样，你们别在意啊。”
“这都是小事。”周一笑的客客气气的，一点都不像在我们面前吊儿郎当的那副样子。
“你女儿的事，我听了很感兴趣，就是我朋友说的还不够清楚，能不能请你再跟我说一遍？”
周一问的像模像样的，那神棍的模样被他隐藏的极好。
“我女儿……”
张木头叹口气，叼了根烟在嘴里。
他苦笑，“我们这是穷地方，老师你们都看见了吧？”
周一点头。
这地方的确偏僻又落后，甚至有点超出我对偏僻一词的想象。
“我女儿以前是个好孩子，读书也争气，我就跟她说，只要她能上，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得让她上学，不能让她死了的娘不安心。”
“这孩子也争气，一路考上了大学。原本这个时候，她应该是去上大学的。”
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眼神瞟向了被黑布包裹着的那个房间。
“原本一切都挺好的，但她奶奶，就是不让……非让她……”
张木头挤出了两个字：“嫁人。”
“荒唐！”我真是忍不住了。
那可是个年龄跟我相当的女孩子啊，原本风华正茂，应该在大学里享受人生的女孩子啊，怎么能被强行拉回来嫁人！
而且，都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
“我娘是有点那个……”张木头眼神怯生生的，又有点痛苦，“我就后悔，我应该帮着我闺女跑的，可偏偏出了那档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