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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遇又回吏部了,柳主事皮笑肉不笑道:“恭喜秦主事啊。可惜柳某没那个福气到场。”
洗三礼的时候,秦遇没给柳主事送名帖,都撕破脸了,再送名帖去,也太过虚伪。
秦遇淡淡道:“柳主事事忙,不好耽搁。”
柳主事哼了一声,突然对何主事道:“何主事也挺忙的,对吧。”
何主事嗤了一声:“管好你自己罢。”
柳主事被直面的呛了一句,脸都黑了,也不再多说,埋头做自己的事。
柳主事不知道,秦遇给何主事送过名帖,秦遇和何主事暂时来看,只是性格不容,但没仇没怨。又是一个屋子做事的同僚,送名帖很正常。
秦遇礼数做到了,来不来就是何主事的事。全面竖敌,不是秦遇所好,既然与柳主事为敌,还有一个员外郎藏在暗处,他自然要尽量稳住何主事。
不过何主事也没去,借口太忙没时间,但派人补了份礼过去。
所以柳主事今天挑事,才会碰到何主事的木仓口。
秦遇心情不错,干活效率也快,不但把今天的活儿干完了,还顺便做了一些明天的,他想“攒”一天假出来。
随着时间过去,了了和空空一天一个样,变得白白嫩嫩,一双眼睛又黑又圆又亮,秦遇爱的不行。
在家里的时候,因为言书坐月子,张氏到底也上了年纪,秦遇年轻力壮,手上有劲儿,有时候抱着孩子哄孩子换尿布。其实有仆人能做,但秦遇想着他以后可能会忙,能陪孩子的时间也不知有多少。就没让仆人插手。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抱多了,还是血缘的联系,两个孩子特别黏他。
有时候秦遇不抱了,两个孩子还嗷嗷哭。言书和张氏一起哄都没有办法。张氏对言书感叹:“遇儿从小就招孩子喜欢。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遇儿有了自己的孩子,更受稀罕了。”
如果孙子孙女特别黏言书,张氏可能还会小小吃味。可两个娃娃黏秦遇,张氏就哭笑不得了。
这厢秦遇匆匆回家,刚刚还在摇篮里玩的小孩儿就开始哼唧。
其实玩,也只是大人们拿东西晃一下,他们眼珠子跟着动,偶尔会小手一握一握。
张氏乐了,轻轻点点空空的小脸,“爹一回来了,就不要奶奶了,是不是。”
“咿呀~~”
秦遇用温水简单洗漱后,换了一身柔软的衣服,才去抱孩子,空空和了了还没三个月,不能竖着抱,秦遇抱完姐姐,又去抱抱弟弟。
秦遇抱着孩子,目光却是看向言书:“今儿天冷,可有冻着。”
言书出了月子,偏偏入了冬,天气又寒又冷,秦遇总怕她受凉,落下病根儿。
言书摇头:“屋里碳火烧得旺,我还出了一层薄汗。而且娘不是给我熬鱼汤,就是炖鸡汤补着,我感觉身体跟以前没区别。”
“那也要注意。”张氏道:“你当时生产多凶险啊。”
言书点头应是。
然后张氏对秦遇道:“我在厨房熬了银耳汤,娘去给你们端来。”
“娘,让阿珠去吧。”言书话还没说完,张氏就出去了。阿珠赶紧跟了去。
屋里的温度确实比较高,没一会儿秦遇就出了汗,他把孩子小心放摇篮里:“我脱件衣裳。”
“呀啊——呀——”
“啊啊——”
两个小孩儿一起闹腾起来,言书不是第一次见,但仍然觉得惊奇,拿了个玩具逗弄宝贝,试图转移了了和空空的注意力。
可惜效果不太好,秦遇麻利的脱掉外衣,只着中衣,又把空空抱回来。
“呀呀~”
了了也安静下来,躺在摇篮里,只是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望着他们。
秦遇伸了一根手指过去,了了立刻抓住,露出笑来。
这时,阿珠端着银耳汤进来,还说老夫人回屋了。这是主动给小两口说话的机会。
言书心里一暖,她明显能感觉到,自从她生下了了和空空后,婆母对她越来越好了。
“夫君要喝银耳汤,把空空放下吧。”言书劝着。
秦遇低头看了一眼小家伙,目光对视,空空兴奋了起来,朝秦遇咧嘴笑。
秦遇有点舍不得,“我抱着他,单手拿碗也可以。”
言书垂眸遮住眼里的笑意,一点都不意外。
过了一会儿,两个小家伙睡下了,秦遇才披上外衣去书房。
霍英说最近学的东西太吃力,他快跟不上了,秦遇不能像以前那样,每天抽出一个时辰去霍家辅导他,思量再三后,秦遇就霍英的学习内容,编写注释本。
秦遇这一忙活就天黑了,他捏了捏鼻梁,放松了一下之后,把桌案上的东西整理好。
过了两日,霍英过来玩儿,他照旧跑去看看了了和空空,然后又去摸了一把馒头,才跟秦遇说着他学习上的事。
霍英感觉自己也挺大了,还让先生抱,挺不好意思的。但是他看到秦先生抱孩子,心里真的有一些羡慕。
秦遇看出来了,两人进了书房,秦遇坐下来后,朝霍英招手,霍英眼睛一亮,扑到秦遇怀里,把玩着秦遇的手指。
“先生,他们说男子一般都不抱孩子的。这是女子的活。”
秦遇捏捏他的小脸,含笑道:“每个人想法不一样,有人含蓄,有人大方。但爱能感受到。”
霍英面色一凝,随后垂下眼:“先生以后眼里只有了了和空空了吧。”
秦遇捧着他的脸,“你现在看,我眼里是谁。”
霍英都愣住了,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是他茫然惊讶的脸,他吭哧道:“…是…是我。”
秦遇揉了揉他的脑袋,“你我虽然无亲缘,但英哥儿在我心中,确实是不同的。就像我在你心里,跟你的家人也是不同的。”
“苹果有苹果的清香,橙子有橙子的甘甜,都好,对不对。”
霍英微张着嘴,想了想,发现好像是这么一回事。绵延在心里的不安散去,他又高兴起来。然后才退开。
他是大孩子了,要刚强。
秦遇也没留,这是孩子长大的必经过程,顺其自然就好。
秦遇把之前整理好的注释本给他,霍英还有点懵,“先生,这是…”
他看了一下,话就止住了,连忙往后面翻。秦遇也拿了一本书在看,过了两刻钟,霍英话语中难掩激动:“先生,谢谢您。”
“嗯。”秦遇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霍英就走了。秦遇看着小少年的背影,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张氏笑问。
秦遇道:“我只是觉得几个月时间,英哥儿突然就懂事好多,我有些不习惯。”
那个爱撒娇,软乎的小家伙好像还在昨日,但是一眨眼,就被小少年的身影覆盖了。
张氏恍然大悟:“难怪我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是英哥儿长大了。”
霍英身上流着霍家人的血,尚武,但是不代表他就厌文了。以前秦遇还要哄着他学,后来霍英去给皇长孙当伴读,接触了其他夫子,他才知道秦先生有多好。
李少师总觉得武将都是莽夫,对霍英也瞧不上眼。霍英心里也憋着气儿,可惜李少师讲的太深奥,他确实听不懂。
那个时候,他还梗着一口气,后来他目睹师娘生孩子的冰山一角,领略到了其中的凶险。
他娘当初生他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拼了命把他生下来。
有些东西的影响不是一下子能发现,但确实在悄悄改变霍英。就像今天霍英拿到秦遇给他编写的注释本,他以前只会觉得要学习要看的东西多了,而不是有注释本能帮助他更好理解文章而感到高兴。
京城的大雪纷飞,柴火和碳火的价钱比起往年,创了新高。
几片雪花落在秦遇脸上,秦小山立刻撑开伞,还拿出手帕要给秦遇擦,秦遇避开了,他拧着眉头:“今年比往年要冷上许多。”
“谁说不是呢。”秦小山打了个哆嗦,“不过还好,有官兵和富人都在城外搭了粥棚,接济城里的乞儿。所以至今没冻饿死过人。”
听到这话,秦遇的脸色没有缓解,京城如此,其他地方不知又如何了。
然而不管哪里发生情况,都轮不到他这个小小的主事说得上话,便是有心也无力。
他甩开杂念,进了吏部。
腊月里,太子妃带着儿子进宫给天子和皇后请安。皇后留了他们吃午饭,之后天子派人把皇长孙叫过去考校功课,当晚还让皇长孙留宿了。
次日,皇长孙的两个伴读也被召进宫。霍英小脸紧绷,微微垂首,严肃极了。
蒋名比霍英大,个子也比霍英高,也低着头,但气势上就输了霍英一大截。
领路的是海公公,他不动声色观察两位小公子,心道,霍家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霍英原本以为,他们会被带到内廷,没想到一路拐弯,最后居然去了演武场。
白沙砸实的地面,皇长孙穿着一身劲装,正在演练拳脚,而不远处观看的人,不是天子又是谁。
霍英和蒋名上前,两人行礼:“小民霍英,见过皇上。”
“小民蒋名,见过皇上。”
两道声音,霍英的声音铿锵有力,把蒋名正常的音色衬的绵软了。
“免礼。”
天子穿着常服,神色也和缓,看起来气势没有那么迫人了。
霍英和蒋名规矩地站在天子身后,过了一会儿,天子道:“英哥儿拳脚功夫应该不错吧。”
“回皇上,小民苦练拳脚,风雨不停歇。”
天子讶异:“这么勤奋?倒是看不出来。”
“你与皇长孙孰弱孰强?”
霍英心里转了一圈,“回皇上,皇长孙身份尊贵,小民不敢与皇长孙切磋,故,不知。”
蒋名差点忍不住抬头,这个在天子面前对答如流的人,还是他认识的霍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