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故意的。”
陆秧秧停在原地,声音发冷,气得手都抖。
她咬牙:“你是真的想死吗?”
她稍微一想就想到了。
晏鹭词会想方设法地用小兔子去偷药,多半是因为她今天给他送汤药时说的那段气话。
他果然还是那个恶劣又无赖的混蛋!
“你怎么敢去偷薛盈的药?”
她说着情绪就有些失控。
“你知道这种药一整颗的药量有多大吗!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是真的会……”
“解了不就好了。”
笼子里男孩子的声音还是模模糊糊的。
他不舒服地晃了一下笼子,就像一只小声呜呜闹着脾气的小狗。
“你为什么还不来碰我?”
“你想都别想。”
陆秧秧觉得她的后牙都要被自己咬疼了。
她坐回到笼子前,冷冰冰地告诉他:“我才不会如你所愿。我就在这里看着你自食其果。”
她今天跟晏鹭词的碰触已经足够久了,现在完全能忍得住不去碰他。
他既然在听了她的话以后这么费心思地吃了那颗药,那她就在这儿坐着,让他尝一尝能看得见却碰不着到底是种什么滋味。
“明明是你说的,是你想要这样……”
男孩子说着,难耐地喘息了一下。
这时,风刮过马车,浅浅的月光从车厢的帷帘边吹了进来,落到了仰面倚靠在笼角的晏鹭词的脸上。
他的眼神因为涣散,透着种单纯的稚嫩,仿佛完全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可眼角和嘴唇却都浮上了一层艳丽的欲色,白瓷般的脖颈也微微地发着粉,喉结干渴似的不停地滚着,让人很想去碰。
那一个瞬间,陆秧秧竟然看呆了。
“我好难受……“
月光也让男孩看到了陆秧秧的脸。
他的眼神迟缓地落在了她的身上,随后就再也不了。
他怔怔地看着她,眼睛里开始充满了直白的渴望。
“陆秧秧……”
因为药性发作,男孩子的声音绵绵软软的,都带上了鼻音。
“我想要你碰我……”
他直直地望着她。
“你来碰一碰我,好不好?”
陆秧秧刚刚立起来的决心一瞬间就瓦解了大半。
她下意识惶恐地往后退
了退。
平时的晏鹭词阴晴不定,周身邪气如浸过尸山血海,陆秧秧一点都不害怕。
现在的晏鹭词跟他平时比起来,明明只是一只毫无威胁的幼兽,可陆秧秧却如同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洪水猛兽,连面对都不敢。
晏鹭词没有等到她的触碰,难耐地用手指不停推着笼子,望着陆秧秧委屈地央求。
“你碰一碰我啊,我真的好难受……”
“你活该……”
陆秧秧停下了声音。
她的嗓子哑了。
她得多没出息,才能就这样哑了嗓子!
陆秧秧知道事情开始不对劲了,她很想马上就跑,可她又不能把吃了药的晏鹭词一个人丢在这里……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你讨厌的气味?”
陆秧秧急中生智。
虽然她平时最讨厌他胡乱发脾气,但这个时候,陆秧秧反而想让他生气了。
干脆就像以前那样大闹一通,使劲发发脾气,说不定能缓解体内的药性!
她越想越觉得可行,直接把刚放回包袱没多久的小木鸽又拿了出来。
“看!”
她把小木鸽递到晏鹭词面前。
“我今天又把这个拿出来了,我特别喜欢这个木鸽子,我以后每天都要抱着它!”
可男孩宝石般漂亮的眼睛根本就不往小木鸽上看,只是看着陆秧秧的脸。
“想要你碰……”
他仰着染上粉色的脖子,声音夹杂着喘息,还有种快要哭出来的更咽。
“想要你碰……”
“你自己不能解决吗?”
陆秧秧都快要崩溃了!
“自己?”
晏鹭词被药性烧得已经有点意识不清了,只能含糊地重复着陆秧秧的话。
“对,你自己做啊,反正只要想办法把药性发出去就行!”
陆秧秧说这话时心里也没底。
毕竟晏鹭词吃下的药量太大了,她也说不准那种方法能不能有用。
但不然呢?还能怎么办?
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可晏鹭词却是一副完全仿佛听不懂的神情。
“你怎么什么都不懂?你家里就没有大人教过你吗?”
陆秧秧从没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这么认真地跟别人讨论这件事。
但她发现,她对这件事其实也并不怎么了解,就算想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
算了!
“要不我给你拿把刀,你在自己手上割两下吧?”
陆秧秧并不想让他受伤,但比起让药性继续发作,放点血痛一痛说不定对他更好。
说完,她真的翻出一把巴掌大的柳叶刀,扔进了笼子里。
晏鹭词这次听懂了她的话,伸出手去捡,却难受得没有力气把小刀捡起来。
好容易捏起来一次,还没等往回拿,小刀就又掉了。
听到小刀“叮咣”落地的声音,陆秧秧深吸了一口气。
“你要是实在拿不住刀,我也可以帮你划出伤口。但我这是为了救你,你以后可不准拿这件事来跟我闹!”
男孩子似乎是“嗯”了一声,随后将手腕慢慢伸向了她。
陆秧秧拿出另一把锋利的匕首,靠到了笼子前。
也就是这个靠近,让她更加看清了晏鹭词。
男孩子近乎透白的手腕鼓出了跳的青筋,又晕着不正常的殷红,手指的温度滚烫得撩人,显然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陆秧秧把刀尖抵到晏鹭词的手腕上,看着他无意识颤抖的手,怎么都没办法用力刺下去。
她气得把匕首掷到一旁,但却又发不出火。
“你干嘛自己找罪受啊!”
那可是巫医世代传承下来的药!
薛盈屋子里的书中有过记载,为了弄清吃下这种艳药却不进行纾解会是什么情况,数代前,有一位漠视人命的巫医用活人做了一次尝试。
他给一个男人喂了一整颗艳药,随后将这人手脚绑住,逼迫他硬生生地去熬。
不过三炷香的工夫,男人就在痛苦中彻底断了气。
巫医剖开他的尸体,发现此人的血液经络滚烫,遇水甚至能滋出白烟,五脏六腑更是焦化得厉害,如同被岩浆浸泡,竟然是活生生被体内药的烈性焚烫而死!
一模一样的情形,陆秧秧光凭想都知道晏鹭词现在有多难受。
没等她想出下一个办法,晏鹭词的手忽然滑了下去,软软地搭在了地上。
那一个瞬间,外面一直不断的风也停了,帷帘沉沉地落下,月色消失,晏鹭词又陷进了黑暗里。
陆秧秧真的慌了。
她手忙脚乱地开始翻薛盈放在车厢里的袋子,手指滑了好几次,才找到了在她惑心术发作
时薛盈给她吃的那种静心的药丸。
她知道薛盈手里也只剩下这几颗了,但她犹豫都没犹豫,把整瓶药丸全倒进了晏鹭词的笼子里。
晏鹭词却丝毫反应都没有。
“晏鹭词?”
笼子里还是没有回音。
因为恐惧,陆秧秧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变响了。
“晏鹭词。”
她紧张地开口。
“你把我倒进笼子里的药吃了,会舒服一些的。”
晏鹭词还是没有。
不会真的要死了吧?
陆秧秧头脑发木,顾不得别的,又一次整个人进了笼子。
但她还是绷紧了神经,随时提防着晏鹭词像上次一样突然地对她出手。
可直到她跪在晏鹭词跟前一颗一颗把药丸全塞进他的嘴里以后,晏鹭词才有了一丁点的反应。
“真的好热。”
倚靠在笼子上的男孩子勉强睁开了一点眼睛。
长长的睫毛还垂在下眼睑,有些抬不起来。
当然热了。
陆秧秧的嘴抿了起来。
她的手都被他的皮肤烫得发疼了,他怎么可能会不热……
到底要怎么办?
她已经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忽然,陆秧秧焦急的情绪顿了顿。
不是的,还有一个办法,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她可以去找一个愿意帮晏鹭词的女人送进笼子。
但她也是从一开始就否定了这个办法。
这样偏远的小镇子,又不像长乐宫有着随处可见的秦楚香楼,她根本没有能找人的地方。
而且,一旦那人进了笼子,她就没办法确保那个人的生死了。
这样地想着,陆秧秧的脑子里却出现了她今天穿过巷子时留意到的那个住着暗娼的院子,眼前也闪过了几个她确定可以找来的女人的脸。
紧接着,好几个能确保对方性命、还能在事后让对方忘记一切的术法也不断地涌出来,让她根本没办法用前面的理由说服自己。
既然这样,那就去把人找来吧。
陆秧秧在心里点头。
把人找来,帮晏鹭词解了药,晏鹭词就不会死了。
是他自己惹的祸,就算事后他要闹,她也不害怕。
没错,很对,就该这样处理,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没错……
很对……
很对……
可是,陆秧秧,
你为什么不呢?
你为什么,不马上离开,去给晏鹭词找一个女人呢?
就在陆秧秧怔在原地的这段时间,晏鹭词的手指已经勾上了她的手腕。
男孩子的手指轻轻的,完全使不上力气。
知道他不是装的,还在出神的陆秧秧实在没办法像以前那样使劲地把他的手指扯开。
“我好像快要烧起来了。”
晏鹭词的指尖软软地搭在她的脉搏上,烫得她整条血管都开始沸腾,仿佛灵魂都在蒸腾。
“你不肯碰我,我能碰一碰你吗?”
晏鹭词被睫毛遮盖着的眼睛里已经晕开了猩红色的光,牙齿越发尖利。
吃下的药性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他又没有抵抗,任凭药在体内肆意地散开,他是真的很难受。就算被喂下了清心的药丸,也只能把他从烧尽的边缘往回拉一拉而已。
终于碰触到了陆秧秧,他的难受减轻了一些,可只是单纯的触碰,根本就不够。
药还在发作,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但他就是还想要。
想要更多。
他的手指顺着陆秧秧的手腕向上。
“我有点控制不住。”
他垂着头,费劲压制着被渴望和兴奋刺激到想要用力的手指,明明都颤栗得喘息了,却还是认真地咬着牙尖跟陆秧秧小声说,“但我会努力轻一些,不会弄疼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的沙发小天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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