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气的肝疼,抬手指了指他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在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的注视下又把手收了回去,挠挠头对身边人道:“去叫门!”
他认识魏泓多年,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惹什么时候不能惹,比如现在这样一看就很久没有好好休息,随时可能暴起杀人的时候就绝不能惹。
下人领命,上前叫门,不一会院门便打开了。
魏泓带着姚幼清走了进去,真像进了自己家一样,让连城住前院,自己带着姚幼清往后宅的正院走去。
连城咬牙忍了,强撑出一个笑脸,让下人领他们进去。
等他们走后,他见下人在一旁打量自己,怒道:“看什么看?我这不是怕他!是看他身边有女眷让着他!”
下人赶忙低头挪开视线:“是,是,先前王妃养病的时候,公子就是把最好的院子给了她的,眼下王爷虽来了,但也不好让王妃跟他一起住在前院,自然是要去内院的。”
连城嗤了一声,瞪他一眼:“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收拾屋子去!”
他常用的物件都在正院,前院东西少,想要住的舒服少不得要重新布置一番。
下人领命而去,连城收回目光,又对另一人叮嘱:“让人在内院盯着点,王爷若是找我的话立刻来告诉我,不得耽搁。”
下人应诺,连城这才暂时去歇下了,但他一直等到日落西山,也没把魏泓等来。
……
魏泓到了正院之后,一坐下就先让李斗给姚幼清把脉,看看她身体是否安好。
李斗仔细把过脉之后回道:“王妃身体没什么大碍,想来连公子身边的成宇的确是给她认真诊治了的。”
“不过如今毕竟已是冬日里,王妃那日又受了冻,眼下看着虽没什么事,却还是要注意防寒保暖,不然身体是禁不住一次次的折腾的。”
“这就像是滴水穿石一样,一滴两滴自然看不出什么异状,时日久了次数多了,难免会留下痕迹的。”
姚幼清点头:“成宇也是这么说的,还说让我平日不要总是坐在屋里歇着,天气好的时候就出去多跑一跑动一动晒晒太阳,这样对我的身体更有好处。”
“是,一味娇养对身体其实反而不好,还是要适当地走动一下才好。”
魏泓点头,确定姚幼清身体无碍,这才让李斗退下了,等他带上房门出去之后再次将姚幼清抱了起来,放在腿上,埋首在她脖颈间。
他就这么默默地抱着她,疲惫的身体像是陡然卸去了千斤重担,将所有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姚幼清觉得有点沉,但并没有躲开,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他沉重的脑袋,细软的小手在他身上轻拍。
“王爷这些日子四处找我,一定也很辛苦吧?”
一句话让魏泓眼眶一热,险些涌上泪光。
他直起身将女孩的手拉到唇边吻了吻:“不辛苦,我是你的丈夫,你不见了,我找你是应该的。”
“何况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遭此一难,倘若当初我不是那么大意,多留些人在你身边,也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姚幼清摇头,神情有些黯然。
“谁能想到陛下会做出这种事呢,说起来……倒是我牵连了王爷。”
若不是为了找机会掳劫她,陛下也不会故意把王爷支走。
魏泓微微一怔,轻抚她的面颊。
“你猜到了?”
姚幼清眸光低垂:“这并不难猜。”
因为一切都太巧了。
魏泓轻叹一声,再次将她抱紧。
“话也不能这么说,若不是我当初一时赌气答应了赐婚,后来这一切的事情岂不是就都没有了?”
她现在说不定已经是大梁的皇后,宠冠后宫,那么魏弛自然也就不会来他这里抢人,也不会害她担惊受怕这么些日子了。
姚幼清抬头,清亮的双眼眨了眨。
“那王爷是后悔娶我了?”
这话听着耳熟,像他之前问她后不后悔嫁他。
魏泓知道她这是在逗自己开心,轻笑一声,轻蹭她的额头。
“娶了凝儿,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他虽然喜欢姚幼清,但多少还是有些端着架子,很少会说这样直白的话。
一是因为他性格本就如此,不习惯把这种甜言蜜语放在嘴边。
二是因为姚幼清是姚钰芝的女儿,他即便知道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人,也一再告诉自己要将他们区别对待不能混为一谈,但还是不太愿意在她面前直接承认自己的情意。
这其中带着一些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心,让他即便对她再好,也仍旧藏着一些别扭,不愿将那些情意诉之于口。
但那些小小的别扭因为这次意外全部消失了,又或许仍旧还在,但已经变得不值一提。
比起那些,眼前这个人对他来说才是更重要的。
姚幼清笑了笑,靠进他怀中:“嫁给王爷,也是凝儿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第82章主客
下人烧了热水来给两人洗澡,往常魏泓只要跟姚幼清在一起,就总要缠着她一起洗。
但眼下他已经近半月没有好好洗漱过了,身上脏的不行,便让姚幼清先去,自己等她出来后再去。
姚幼清点头进了净房,沐浴过后出来却听到一阵鼾声,走近才发现原本坐在床边的魏泓已经倒在床上睡着了,衣裳鞋袜都没脱,两条腿还搭在外面。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低头看着熟睡的男人,伸手将他鬓边散落的碎发抿到耳后。
这些日子她虽流落在外,但自从遇到连城一行人之后,最起码吃穿有所保障,休息的时间也算充足,虽然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上川,但知道大方向是对的,所以比最初刚被掳走的时候还是放松了很多。
但王爷始终没有她的消息,一定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她,这种担心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放大,越积越多,他过的说不定比她还要紧张。
姚幼清脱掉他的鞋袜,试着将他的腿挪到床上去。
但男人睡得死沉,一点都没有要跟着自己往上挪一挪的意识,她费了半天劲也挪不上去,只能去外面找人帮忙。
崔颢也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但多少还是比魏泓强一点,最起码不像他那样连休息时间都合不上眼。
这宅子是连城的,他们不可能自己住在前院,让魏泓姚幼清被连城的下人伺候着住在后院,所以也全都跟了进来,住的离正院都不远,他更是直接住在了耳房。
姚幼清出来找人时他刚好洗完澡在烘头发,听到动静随便把头发挽了一下,披了件外衫就过来帮忙了。
他先是帮着姚幼清一起把魏泓挪到床上,又让下人打来了水,要简单的给他擦一把脸。
姚幼清接过打湿的帕子,道:“我来吧。”
说着坐到床边,一点一点给魏泓把脸擦干净。
原本相貌俊朗的男人因为多日来的奔走寻访而狼狈不堪,面颊微陷,眼圈发黑,下巴上更是长出了一截不短的胡茬,一看就很久没有修剪过了。
她心疼地看着他,一边给他擦脸一边问道:“你们找了我很久吧?很辛苦对不对?”
崔颢垂眸:“是我等保护不周才害的王妃被人掳走,本就该由我们再将您找回来才是。”
“只是王爷比我们担忧更甚,我们在偶尔休息的时候尚能合一合眼,王爷因为挂念着您,一刻都不得安心,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说起来比我们更累。”
姚幼清眼圈微红,抿了抿唇,低头给魏泓擦手的时候险些哭出来。
魏泓常年习武,又在军营中摸爬滚打多年,手掌本就不像那些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一般细嫩,上面布满了老茧和一些粗糙的纹路。
如今这粗糙的手上更多了许多冻疮和冰口,想来是这些日子一直在外面骑马寻找他,长时间被冷风吹打着导致的。
她又转头看了看崔颢手上,见上面果然也有一些冻疮。
崔颢见她视线扫过来,将手往袖中拢了拢,道:“我们都是些粗人,皮糙肉厚,早已经习惯了,王妃不必放在心上。”
姚幼清没说话,把魏泓的手脚都擦干净之后对他道:“劳烦崔大人去豆军医那帮我拿些治冻疮的药来,我给王爷涂上,大人自己待会也涂一点吧。”
崔颢点头应诺,自去找李斗拿药膏,过去时候李斗却已经跟魏泓一样衣裳也没换脸也没洗栽在床上就睡着了。
他连喊了几声也不见豆子有什么回应,便伸手去推他。
“豆子,先给我找找治冻疮的药膏再睡,王爷那等着用呢。”
说完床上的人依旧没反应,鼾声如雷。
他嘶了一声,眼珠微转,凑近他耳边,拔高声音:“豆子,琼玉来了!”
刚刚还睡得像死猪一样的人蹭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紧张而又茫然。
“哪?在哪呢?”
边说边一手擦自己的脸一手整理衣襟,生怕自己现在的邋遢样子被琼玉看到了。
崔颢摇头失笑:“给我一盒治冻疮的药膏,王爷要用。”
李斗哦了一声,起身去药箱翻找,找到后递给他,见他拿了药膏就要走,睁着迷糊肿胀的双眼又问:“琼玉呢?”
崔颢背着他摆了摆手:“你梦里呢,自己找去吧。”
李斗混沌不清的脑子这才终于明白过来他刚刚是胡说八道的,但也没工夫跟他计较这些,打个哈欠又拖着面条似的双腿栽回到床上,睡得不省人事。
姚幼清拿到药膏后对崔颢道:“崔大人也快去休息吧,我这里没事了,这些日子辛苦你和其他的靖远军了。”
崔颢躬身施礼:“不辛苦,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王妃若有事的话让人喊我一声就行。”
姚幼清点头,崔颢这才退了出去,离开时不忘转身把门带上。
回到耳房后他本想直接躺下睡觉,但又想起自己沐浴时刚洗干净的双手刚才又是碰过魏泓又是碰过豆子,而这两人都没更衣,身上穿的还是不知多少日没有换洗过的脏衣服,便叹了口气强忍着困意又把手重新洗了一遍,这才走到床边躺了下来,脑袋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一旁的正房中,姚幼清将那药盒打开,用手指从中挑出一点药膏,仔细涂抹在魏泓的伤口上。
这期间原本十分警醒,有点风吹草动就会醒来的男人始终半点反应没有,只有鼾声一阵阵响起,可见真的是疲惫至极,也对身旁的人十分放心,这才陡然间卸去了连日来的压力,陷入沉沉的睡梦之中。
姚幼清将他两只手的冻疮处都涂了药膏,脱了鞋袜躺到他身边,看了一会男人的侧脸,又伸手摸了摸他下巴上的胡茬,然后闭上眼笑着睡去了。
前院,连城从白日等到黑夜,确定魏泓真的没有找他,绷着脸又生了一肚子闷气。
“真把这当自己家了?我倒成了等着主人接见的客人了?”
主人不高兴了就不见他,把他扔在这晾一天!
下人在旁嘀咕道:“怎么说这也是公子您的宅子,王爷倒也真放心住在这,就不怕咱们趁他睡着的时候做点手脚。”
“他怕什么啊?”
连城气的声音都高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