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姑娘怎么说话呢?我这里的东西王爷怎么就不能爱吃了?他不仅爱吃,还亲自来买呢!还买了给王妃带回去呢!”
“你不信问问附近的街坊,前些日子王爷是不是来了?是不是买了好些点心走?”
他说得理直气壮,口水都差点喷到季云婉脸上。
季云婉脸色由青转白,低声喃喃:“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店家越说越气,索性站到街边:“大家来评评理啊!这位姑娘说王爷不爱吃我的点心!还非让我把这幌子摘下来?凭什么?我挂了这么久也没人管,连王爷王妃都没让我摘,她凭什么让我摘?”
街坊四邻纷纷围了过来,更多的是看热闹的路人。
其中正好有那位在店门口遇到过魏泓的妇人,听清原委后站出来道:“老李头可没骗人,王爷就是爱吃他家的点心,我那天来买的时候正好碰到王爷了,王爷亲口说的!”
那日崔颢开口说话时魏泓并没有否认,没否认那就等于承认了,承认了跟亲口说了也没什么区别,对百姓来说都一样。
妇人说完后又有人跟着附和:“没错,我也看到了,王爷买了好几包点心呢!”
“就是!”店家道,“王爷知道王妃爱吃,特地多买了些给王妃带回去的!”
“我还偷偷多塞了两块在里面呢!”
最后这句店家说得很小声,只有自己听见了。
季云婉在一片人声中脸色煞白,盘香推了她好几下她才有所反应,僵硬地转过头来。
“小姐,咱们先离开这吧!人越来越多了!”
围观的人乌泱泱在门口聚集了一片,你一言我一语,声音纷乱而嘈杂。
“这人谁啊?怎么管这么多?”
“外乡来的吧?以前没见过啊。”
“长得一副狐媚像,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各种声音挤进季云婉的耳朵里,将她的脑袋塞得满满的,与此同时耳边回响起门房对她接二连三的顶撞与嘲讽。
明知道她是季府的二小姐,他们为什么敢这么对她?
就算王爷现在没见她,以后总会见到的,他们不怕她告状吗?
还是说他们知道她告状也没用?因为……因为王爷根本就不在意她?
若是在意,怎么会不叮嘱他们一句,让他们不得怠慢她。
若是在意,这上川是他的封地,胡城离临铜又这么近,他为什么不让人去找她?
就算她矜持,没有留下地址,他若有心打听,难道还能打听不到吗?
她终于意识到了之前被自己忽略掉的种种不对,心中越发寒凉起来,连自己怎么上的马车都不知道,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出了胡城城门,离那里很远了……
上川边境的一家客栈里,崔颢对姚幼清简单地说了一下他们的计划。
“我明白了!”
姚幼清听完后说道:“我们以逃难在外没有足够现银为由低价出售一些奇珍异宝古玩字画,那些山贼听到消息后就会知道我们带着很多宝贝,然后来打这些宝贝的主意。”
“等他们上钩,我们就顺势跟过去,然后把他们一网打尽!”
年轻的女孩子做出准确的总结。
崔颢笑着点头:“对。”
说完又问:“王妃害怕吗?”
姚幼清摇头,又轻轻点了点头:“有一点,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临阵脱逃的。”
声音虽然细软,但语气笃定,略显稚嫩的脸庞上神情郑重。
崔颢再次笑了,说这次她要和魏泓兄妹相称。
“那些山贼虽然没见过王爷,但对他的年岁还是很清楚的,加上先帝给王爷赐婚的事情也早已昭告天下,保不齐他们也打听到了王妃你的大概年岁。”
“你们若是以夫妻身份一同出现,或许他们谨慎之下就不会上钩。”
“所以王爷这次要稍微改扮一下,让年龄看上去更大一些,至于王妃你……”
他看了看姚幼清:“就这样吧。”
怎么看都是个小姑娘,改也改不出什么花样来,而且改动过大的话,王妃就要相应地改变自己的言行举止。
她心思单纯,不擅长这些,反而容易被人看出破绽。
姚幼清在他说完之后不知为何怔了怔,然后转头看了看魏泓,最后点头:“好。”
崔颢见她没有异议,便让人将这次准备拿出来“变卖”的宝贝抬了进来,让她大概看一眼,多少记住一些,免得那些山贼机警,询问她的时候她对自家财物一问三不知。
姚幼清走过去认真地往脑海中记录着,看到其中一幅田园趣图的时候视线忽然顿住。
“这个……不行啊。”
她说道。
“……为何不行?”
崔颢问。
姚幼清面色为难,看看他又看看魏泓,半晌没有开口。
崔颢会意,带人退了出去。
姚幼清这才踮脚贴到魏泓耳边,小声说道:“这是赝品。”
拿赝品来卖,若是让人知道,或许就会以为他们是骗子,不会来了。
但是自己的收藏竟然是赝品,若是被下人知道了,对魏泓来说应该也是很丢人的事,所以姚幼清没有当着别人的面说。
魏泓觉得耳边酥酥麻麻的,克制着没有伸手去摸。
“你如何能确定是赝品?”
他沉声问道。
姚幼清:“因为……因为真迹在我的嫁妆里。”
第27章吵架
男女双方成亲之前,女方一般都会把嫁妆单子给男方誊抄一份,男方则大多会按照单子核对一遍。
一方面是从嫁妆上能显出女方家的财力,以及这个女儿在家中受不受宠,地位如何,另一方面也是免得成亲后两家因为嫁妆闹出什么不愉快,多了少了的说不清楚。
当初姚家也曾把嫁妆单子给魏泓送去,但魏泓直接让人退回去了,收都没收,言明姚幼清的嫁妆她自己管,他绝不过手,看都不会看一眼,出了问题也别找他。
所以姚幼清的嫁妆虽多,但他根本就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姚幼清说完以后也觉得有些尴尬,若非涉及到这次事情的成败,她并不想当面点破这种事。
但魏泓脸上并没有露出被拆穿的难堪,而是又问:“你怎么知道你嫁妆里那幅才是真迹,这副就是赝品呢?说不定我这个才是真迹。”
“不可能的,”姚幼清道,“那是我爹爹买的,他对书画一道研究颇深,京城许多人家买画都喜欢找他辨别真伪,这么多年从来没打过眼。”
姚钰芝虽然为人刻板,但不可否认他确实才学出众,也正如姚幼清所言,在书画一道颇有成就,即便是那些平日里跟他不大对付的人,有时买画也会请他去帮忙掌一掌眼。
而他这个人好就好在有一说一,朝堂上再大的纷争,也不带到私底下去,不会因为跟别人意见相左,就故意诓骗别人买赝品。
魏泓虽然与他有仇,也不得不承认他书画双绝,确实有自己的优点。
“这幅田园趣图,他什么时候买的?”
他又问了一句。
姚幼清想了想:“很早了,我五六岁的时候,大概……得十年前了。”
魏泓算了算时间,点头:“那确实是真迹。”
姚幼清歪头看着他,有些不解,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说了买画的时间他才确定是真迹。
魏泓道:“我第一次看到这幅画,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在京城一家专门卖古玩字画的店铺里。”
“我很喜欢冯大家的画,这副又与他其它画作的风格格外不同,所以当时就想买下来,但是……掌柜告诉我已经被别人定下了。”
崔颢当时也在他身边,帮他问掌柜可否联系买主,他们愿意出双倍的价钱买下来。
但是冯大家的画作千金难求,凡是爱画之人买回去大多是用作收藏的,并非拿来倒卖,又怎么会因为他出价高就给他呢?
掌柜的回答也确实如他所料,说买主早就留了话,若是他们找到了真迹,无论如何也要留下来,他一定会来买。
“一来我们收了人家的定钱,不好反悔。二来这买主时常给我们店里帮忙,我们以后还少不得要指望人家,所以……”
那掌柜讪讪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了,这幅画您出多少银子我们都不会卖的,买主也定然不会出让。”
魏泓心中明了,但还是在这幅画前停留了很久没舍得离开。
崔颢见他实在喜欢,就说要不问一下买主是谁,他们亲自登门问问对方,看对方能不能松口。
魏泓摇头:“不必了,君子不夺人所爱,走吧。”
于是他离开了京城,回到封地,再也没有见过那幅画的真迹。
今日才知道,原来当初买走它的人就是姚钰芝。
想来是他时常帮那家店辨别书画的真伪,所以掌柜才格外留心帮他寻来了那幅画,并且说什么也不卖给别人。
姚幼清听了却更加不解了:“王爷你知道这幅画是赝品?那为什么还要买?”
魏泓笑了笑,眼中难掩得意:“不是买的,是画的。”
画的?
姚幼清愣了一下,脑子里绕了几圈才反应过来:“这幅画……是王爷你自己画的?”
“是,”魏泓道,“我那年从京城回来之后,就凭着记忆自己临摹了一副,让崔颢在旁边帮忙看着哪里有什么不对,修修改改,画了七八遍才算是勉强还原了。”
“但那时候也不过十三四而已,年纪小,笔法到底有限,画的不太好。”
“后来一有空,我就拿它练手,算到现在画了起码有十几幅,这是最近,也是最满意的一幅。”
说着转头问她:“跟你那真迹比起来如何?像不像?”
姚幼清用力点头:“像!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