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话?你说吧。就你啰嗦!”董婉青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
“如今这世道不太平,或许过不了多久,方圆百里之内就只剩下我临海屯一个安全的地方了。并且我也已经下达了命令,命令苏州府各地,凡是遇到有福建来的人,都要严加看管起来。大概是你原本祖籍就不在福建人,说话没有那么重的口音,才被你混了过来。不过待在我临海屯,你就太太平平地呆着,不要出去惹是生非,万一出了事,可又要麻烦了。”
“行了!我知道了!那我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着你姐姐在家里学绣花,这总行了吧?”
董婉青的保证还是算数的。
来到临海屯之后,她连自己的仓库那边都不去了,拜访了萧文明的姐姐萧文秀之后,就直接在萧文秀院子旁边厢房住下,就跟着萧文秀学一些针织女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好像是一个寻常的大家闺秀。
反倒是平素喜好清净的萧文秀,因为要帮着弟弟打理临海屯的事务,因此忙得脚不沾地,刚刚去屯子里和港口边巡视一番,刚一坐下来就有人等着要求接见——忙得比以前那个负责的几门生意的董婉青还忙……
看着姐姐忙成这样,萧文明也禁不住感慨:虽然眼下面临白炎教造反的挑战,这样繁忙的状态并不是一种常态,但是今后自己的事业越做越大,光靠这萧文秀替自己打理后勤,那怎么能行?
看样子还得赶紧找几个帮手,帮着姐姐分担一些工作。
其实在萧文明看来,董婉青就是一个极好的人选——她政商两界的规矩都懂,本身又有独立运营产业的经验,恰巧同临海屯和附属海港现在的业务重合,就是为萧文明量身定做的好帮手。
只可惜她同萧文明之间似乎还并不是一条心,如果将临海屯的事务交给她,萧文明是绝对不能放心的。
也就这样了吧,留在临海屯,虽然不能替自己分忧,好歹也出去闯点祸,也算是间接地帮了自己的忙了。
在董婉青回到临海屯的第三天,萧文明派出去送信的老夏头也回来了。
按照萧文明的预计,老夏头从临海县到洛阳城,一来一回至少得走一个月。
这个速度就实在太慢了——尤其是现在形势一日严峻过一日的情况下——于是临走之前,萧文明就多给了老夏几十两银子的盘缠,让他在路上见到有合适的,就买一辆车、一匹马,可以走得快一点。
老夏原本是个勤俭节约的人,但也知道自己送信的任务责任重大,不是省钱的时候,可在江南地区买一头牛容易,找一匹马却很难,一直走了三天才在客栈里等到了一个一同住店的客商。
他是从西北过来贩卖南北杂货的,商队里正好有马车,但车也不多,只有两辆而已。
老夏好说歹说、软磨硬泡,终于花大价钱买走了其中的一辆,有了代步的工具,这一路走得就快了很多,又只花了八天的功夫,便来到了京城洛阳城下。
整个洛阳城完全没有感受到危险的临近,而老夏也没有闲工夫去欣赏洛阳繁华富足的景象,一边打听便着就来到了毅亲王府。
报名身份之后,王府的管事便将老夏迎了进去,并将书信交给了毅亲王老爷子。
这封信毅亲王显然是看懂了,扔下手里正把玩的蛐蛐罐儿,便赶忙提笔疾书,洋洋洒洒写了三张纸的话,便让老夏带着立即启程返回临海屯。
老夏岂敢耽搁,立即就启程回家。
可是只走到半路,便被毅亲王府的管事追了回来,跟他说毅亲王老爷子另有吩咐,叫老夏立即回去。
老夏不敢怠慢,只得跟着又返回了王府。
回到王府,毅亲王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将一封新写好的书信给了老夏,换回之前的那一封,并且还特地让老夏给萧文明带句话:“兹事体大,不可掉以轻心,否则你我都承受不起!”
这几句话原本分量就极重,再加上毅亲王的身份和地位,从他口里说出来,更是重若千钧,生生把办事老陈的老夏都吓了一跳。
于是老夏一路上日夜兼程,同一道带去的那个萧家军的子弟兵轮流赶车——除了让马匹吃草休息以外,两个人不敢多停留半刻,就连吃饭睡觉都在车上,终于只用六天时间便横跨千山万水,来到了萧文明的身边,将毅亲王第二份亲笔信交到了萧文明手里。
这一路走来,不但老夏和那个子弟兵瘦得脱了相,就连那批新买的马,也从膘肥体壮被折磨得骨瘦嶙峋。
萧文明看着心疼,便对老夏说道:“老夏头,你这封信送的好啊!尚未开战,你便立下了首功!你先回去休息吧,可别累坏了身子。”
萧文明这话说的极为中肯诚挚,感动的老下两颗浊泪已然滚了下来:“少爷能有这话,我这一把老骨头交代了也就值了!倒是这匹马,刚买来就跑了那么远的路,饿的腿都打颤了。”
“嗯,是匹好马!”萧文明点头道,“我们临海屯从不浪费粮食,但这匹马是有功的,老夏你穿我的军令,豆子、大米、白面,这畜生爱吃什么就给他吃什么,你让他在我们临海屯享享福。”
打发走了,老下萧文明,就忙不迭的展开书信阅读了起来。
看样子毅亲王写这封信也是十分着急,墨迹还没有晾干,他便急急忙忙叠好了送了出来,因此这封书信好几处纸张全都粘在了一起,萧文明好不容易才将他展了开来,却也撕碎了好几处,但并不影响阅读。
原来是朝廷那边,也知道了白炎教即将造反起事的情报,但是情报指向十分不明确,只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至于造反的时间、地点、规模则一概不知。
原本这样的情报,全国上下每天都有几十条、上百条,朝廷这边看过也就算了,要么束之高阁、要么就扔到废纸堆里头去,再也不会被翻出来。
白炎教造反的消息也是一样。
但是毅亲王却多留了一个心眼,他在送走了老夏之后,依旧觉得放心不下,便特地亲自去了一次兵部,要兵部查阅近一个月送上来的情报,看看有没有同白炎教相关的。
要从浩如烟海的文书之中寻找线索,这原本就是一件十分琐碎繁杂的事情,要是别人找兵部来做这件事,非得被兵部那些老爷轰出去不可。
但是毅亲王他地位高、资格老、面子大,并且还曾经是领兵打仗的王爷,兵部的人虽然心怀不耐烦,但也只能听他的命令,翻找起情报线索。
这不找还好,一找就出了大问题。
原来近一个月内,关于白炎教将要造反的情报,各地向兵部报送了有五六条之多,虽然这些情报没头没尾的,每一条单独列出来都毫不起眼,但是这些情报夹杂在一起,又同萧文明的书信相互印证就十分可怕了。
条条线索都指向唯一的一个结论——白炎教造反在即!
大齐朝廷这两年可不太平。
虽然总体上,既没有遇到全国性的灾害,也没有遇到大规模的起义,局势还在可控范围之内,但毕竟野驴岭一战,朝廷精英尽丧,兵力已经不足,又要抓紧重建国防,对下盘剥也是日益严峻。
所以各地小规模的起事连绵不绝。
但这种起事的规模也就几十个人,最多不过二三百人,或镇压或安抚,通常当地道、州、县三级衙门就处理掉了。
但是毅亲王凭借他老道的经验,总觉得这次白炎教的起事没有那么简单,但是他现在是个闲散的王爷,没有权利吩咐兵部部署防范事务。
于是毅亲王当机立断,干脆绕开兵部,带着萧文明的书信和找到的这几份情报,直接去面见皇帝。
皇帝现在烦心的事儿正多着呢!
北边戎羌不断南下骚扰,山东红旗军愈发猖狂不断骚扰州县,湖广去年以来的灾情到今年不过稍有缓解而已,西南南诏国似乎也在蠢蠢欲动……
至于毅亲王报来的这个什么白炎教意图谋反的情报,没头没尾的,皇帝怎么来得及去搭理?
就是想去搭理,皇帝手下已经没有可用之兵了!
“原本江南、福建、岭南等地,就是需要出钱、出兵、出粮来支援各地的,现在这些地方出了乱子,又从何处能调兵呢?”
这个问题也着实将毅亲王给问住了,三年前同戎羌的一场惨败,朝廷元气大伤,至今还没有恢复,北方防线已经是千疮百孔了,正要想方设法填补,哪里还有人马可以分到福建去平叛?
“皇上,不如还是靠当地的屯田兵怎样?邪教不得人心,或许靠着本乡本土的兵丁守卫家乡,就是能够取胜的。”
“靠屯田兵?屯田兵能管用吗?野驴岭一战又不是没有看到过,两军还未接触,第一个溃退下来的就是各地屯田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