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观望着杯里的茶毫,缓缓地道“我所冲的这茶,便是朋友从南方带回来的,这南方城市都匀所产的毛尖茶又叫都匀细毛尖、白毛尖,据史料记载,早在明代,都匀产出‘鱼钩茶’、‘雀舌茶’已列为贡茶进献朝廷。都匀毛尖采用‘清明‘前后数天内刚长出的一叶或二叶未展开的叶片,要求叶片细小短薄,嫩绿匀齐
都匀毛尖素以‘干茶绿中带黄,汤色绿中透黄,叶底绿中显黄’的‘三绿三黄’特色著称。成品毛尖茶外形卷曲似螺形,白毫特多,色泽绿润,品质润秀,香气清鲜,滋味醇厚,回味甘甜。在国内外市场上皆有盛誉。其品质优佳,形可与太湖碧螺春并提,质能同信阳毛尖媲美”品着茶,听着刘楚菲委婉动听的声音描述着茶的起源以及杯中香茶的来历,不禁让顾胜龙有种炎夏当头、倚素栏而茗的逍遥感受
“顾老,还行吧?”
“好茶啊苦中带甘滑润可口刘小姐的才气更是让我叹服啊”顾胜龙虽然不太精于此,却也是个喝茶的老客了
“顾老您果然利害,一句就把这茶的精髓尽数道出,不过我倒是觉得呀种茶跟育人其实就是一个道理”刘楚菲慢不经心的一句话说得原本沉浸在茶香余味之中的顾胜龙双眉一跳。顾胜龙脸上古井不波,隐现精光的双眼望定姿态优雅的刘楚菲
刘楚菲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似的轻轻地摇着茶杯,绿里透黄的茶水裹起舒展开来的毛尖叶芽在杯中上下浮动、旋转细赏着杯中的黄绿水泽,还有那夹杂着茶香的水雾自顾自地说道“种茶须细心培育,十年始成,摘茶更是谨慎,生怕伤了茶芽的原貌,而泡茶则更是需要专一,全心而全力方能泡出一壶好茶顾老你说我说的对吗?”
没待顾胜龙开口,刘楚菲品了口香茗润了润嗓又继续道“小时候,我曾听过一个关于种茶的故事古时有一位茶农,为了能种出极品的茶树,决定不顾生死,进入荒蛮之地,那在九死之地,他历经许许多多的磨难,终于,在一处悬崖之上,采摘到了上好的茶籽
欣喜若狂的他如获至宝,翻山越岭,终于回到了家乡,他小心地播下了茶籽,小心地照看着甚至能长出一株好茶树,可谁曾想,让他失望的是,第二年,茶苗终于破开了土,挣扎着舒展了枝叶,可是在茶农的眼里,这棵茶苗显得那么的单薄与瘦弱,嫩枝叶上尽数是虫斑根本就不可能长成一株健壮的好茶树,茶农失望之极,就心想‘白白辛苦一场此苗既然没了什么价值,我还留着它做什么呢?浪费我的劳力罢了’随手一拔,把整棵幼苗生生从泥中拔起,弃在荒野”
刘楚菲谈定自若的声音委婉动听,但顾胜龙却听得头皮发麻,呆望着眼前的茶水出神记忆犹如沉底的死木,泛起浪花突兀地显现在心湖的表面。两岁半大小的孩童那双天真里充满了害怕的泪眼呆呆地望着自己的训叱,拚命地抱着母亲,生怕就此而失去温暖小嘴里不停的念叨“妈妈爷爷怎么了他干吗对我凶啊妈妈我害怕我害怕”
怯生生的眼睛既渴望又是害怕,粉嫩的小手儿向着自己张开“爷爷”而自己却像是看到了瘟疫一般抽身便躲
儿媳妇哀求里夹杂着怨恨的眼神儿子的低声企求,妻子无奈的低泣,莫不能让世人心软可自己依旧是那么的固执,怕这个孩子会使自己一身的名誉受损,生怕丢了顾家书香世家的脸,生怕一切,就是为了自己这张脸面“我不是你爷爷你不是我顾家的人”自己当时是多么的振振有词啊甚至还庆幸自己多么的明智
顾胜龙无力地倒靠着沙发心中那深深的痛悔让自己恨不得立即死去
刘楚菲眼睛把顾胜龙神情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继续描绘着“还好天无绝人之路,另有一位好心的老人,偶然拾起这棵即将枯残病死的茶苗,细心地照拂着,每日辛勤的浇水,为其除掉杂草、浇肥、理枝他始终坚信,自己捡到的是一件不得了的珍宝终于,这株茶树果然不负老人的厚望,所采获得茶芽俱为世之精品,惹得豪富之家皆以重金相求,至此,这棵原本不起眼的声名大噪”轻轻品了口余温尚存的香茶,抬眼一看,顾胜龙依旧呆滞地端坐着,目光毫无焦点地望向自己这里,像是在倾听,仰或是在回忆
“那位茶农得知此事之后,心中大悔,于是决定去找老人,执意要讨回那株茶树,可是那老人尽其心血都倾在此树上,早把此树当成了自己的心爱之物他如何能讨得回去?茶农难道就因为自己是那播种之人,就非要把这株才有起色、恢复生气的茶树刨根断土
就以为自己能讨得回去吗?可是,他有脸讨得回去吗?”刘楚菲言语至后面,语气越来越轻,几不可闻,似乎生怕别人听见一般。
可对顾胜龙来说莫若一具具的万钧重锤,狠狠地敲击在心房上无处可避,无处可藏额间冷汗淋淋而下
“刨根断土如何讨得回去有脸讨得回去?”顾胜龙疲倦地闭上了眼睛,默默在心里品味着茶凉了茶香依然
刘楚菲微欠下身体“顾老,茶凉了不知您老有何事要找我?”脸上淡笑依然
顾胜龙苦笑着摇摇头“没事没事谢谢刘小姐的这一杯好茶一个好故事好心计啊喝得老朽一身冷汗呀说什么?先以茶艺敬人,后以种茶喻人,说白了,自己即便一个字都没说,刘小姐却完全清楚自己的来意,刘小姐今天这场表演已经清清楚楚囊括在两个字里休想搁下了老脸去刨根断土吗?难哪还是先回去好好想想吧
顾胜龙长叹一声,站起身来,阻止了刘楚菲起身相送,望向刘楚菲。“她能原谅他们吗?”顾老的声音显得那么的空洞与苍凉
刘楚菲淡笑着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听着那脚步声渐行渐远,带着一丝内疚更多则是报复快感的刘楚菲无力地倚靠沙发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此刻才发现,全身尽被冷汗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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