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拇指腹摩擦它,沾上了细微汗液,那块皮显示出粗陋不规则的花纹。
他觉得使不上力,手脚都麻痹得像腐烂了,为了确认它们还在,他艰难得将视线移向自己的身体,眼睛朝下低垂,飘忽得找不到焦点。
这里,左手臂上有一些红黑的印子。不对,不止这里,大腿根似乎也有一些,岔开腿就能看到。是什么?是血迹吗?他有些困惑,想奋力思考其中的关系,脑子昏昏沉沉不听使唤,每动一下都晕得想吐。
扶着墙走了一段,圆形的房间没有边角,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希尔洛看到了墙上的小洞,那是被他抠出来的。
迟钝无力的感觉黏在身上挥之不去,他抖抖索索,上下牙齿互相轻微磕碰,过了一会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在发抖。
感官模糊,分不清异常的来源是什么,他好歹没失去直觉和最基本的判断力,决定坐下来节省体力。就在弯曲膝盖的时候,一道惊悚的扯痛抓住了他。希尔洛握住膝头,朝一旁卧着,他知道四面都有监控器,但如果面对着墙,身体形成两角,就能制造一个小小的死角。
就在这块小空间里,他呼吸粗重,尽量放轻动作,不惊扰到观察他的虫们。他先是捋了下袖子,没看到任何东西,但当翻到手肘内侧,他悄悄屏住呼吸,代肢搭在脑袋上,形成一小片阴影。
他在心中读出那句话:传递信息,发讯器,更新。
腿上呢?他在惊疑中缓缓掀开裤边,另一手拉起宽松的裤腿,从小腹的位置一直看下去,在腿根发现了另外的痕迹:迁跃,伦坦。
它们甚至不能称之为一句话,只能算几个破碎的字眼。应该是他匆忙间分几次留下的,伤痕深浅不一,颜色也有区别,写着“信息”的那部分愈合了,但大腿上的“迁跃、伦坦”都还在新鲜渗血。
分开来看是一些混乱的线条,只有当他自己看到时才能解读出这抽象线条中隐藏的意思。他这会想起为什么代肢的中指指甲磨成了尖,他之前需要它在身体刻下警示语。
看来之前的自己已经预示到记忆模糊的症状会逐渐加重了。他感谢这阵刺痛,将他的记忆重新从即将下陷的泥沼中拉扯回来。
下一个迁移点是伦坦星系,血迹还新鲜,说明得到消息时距离现在不算晚,他得尽快将讯息传递出去。
内嵌在右大臂里,贴着骨头和血管,有一个发射器。它的动力来源于他的心跳脉搏,嵌入时在皮肤上留下了粉色的小点作为标记,很容易摸到它的位置。
驱逐完阿内克索派来的护卫,他并不是全无准备。钻石公司研制的尖端通讯器号称能够跨越十个星系进行实时轨道信息传递,不受磁场引力和恒星风暴的影响,其中的秘密就在于这个小小的芯片。
它的唯一通讯绑定,是阿内克索的终端账户。
芯片可以使用波震传输信息,希尔洛精通军事密码学,很快在脑中按照波震频率对应好语句,表面上假装幻肢作痛,五指抓住大臂,手指在芯片植入点轻微上下浮动。
如果阿内克索无法接收到信息,或信息传递失败,他也能开启定位功能,只不过那样太过冒险,容易被舰岛的防御系统捕捉,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
发送完大致坐标,希尔洛咬住下唇,怔怔凝视着一块墙皮。他悄无声息得把指甲戳进了腿根肉里,好让痛楚保留更久一些,保持新鲜。等明天他吃下含有药剂的食物后,还能借助疼痛找回记忆。
如果他的雌虫在这里,肯定要大呼小叫得心疼了。
希尔洛回忆起老雌虫震怒时的样子——
那副眉眼,高鼻梁,嘴唇的弧度,面颊的轮廓......
在脑海里所对应的是——残肢,鲜血,掠夺他体液的暴虫,还有,削断了他手臂的.....
他突然坐起来,捂住嘴,弯下脊背,深深作呕。胃里的粘液倒灌进了食道,一路灼痛着神经,肚子空空如也,吐也只能吐出混合着酸水的唾液。
“塞勒斯提亚~塞勒斯提亚~”
希尔洛想起这道声音的主人,厌恶感爬满了全身,他暂且还不能脱离,只得出声回答:“圣宗。”
首领投影在他面前骤然闪现,以距离来估算,仅离他有十公分。希尔洛抱住双膝,昂头仰望着首领,听他来做日常询问。
“你是谁?”
“.....我是,塞勒斯提亚,是替身之蛇的圣灵。”
“我是谁?”
“您是.....圣宗,我们的指引者。”
“他是谁?”
“他是,”希尔洛恰到好处展现出一点迷茫,又忽然在眸中流露出尖刻的恨意,“是我的誓死之敌,狄克诺。”
“为什么?”
“他毁了我,玷污了我,使我不得安生,令我终生后悔。”
“很好,‘净化’程序已经到了末尾,很快你就能完全加入我们,进行‘仪式’了。”首领给出了“奖赏”。
“感谢您。”希尔洛伏下身。
“我会帮助你复仇的,圣灵。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拯救你于苦难之中,你所遭受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首领放轻声音,虚拟手臂穿过了雄虫的头颅,仿佛在隔空抚摸他。
“您会帮我报仇?”希尔洛没有抬起头,低声询问。
“是的。我给了他教训,现在你应该会很高兴听到这些,塞勒斯提亚。”首领心情难得不错,调教出了成果,是时候给他透露一些活动内容了。
“愿闻其详,圣宗殿下。”
首领的声音变得愉悦:“那颗卵是我协同掏出来的,你还记得吗?托德要把它捏碎,是我给佩里托打了招呼,留下了第一个卵。”
“老旧的培养皿叫喊得太厉害,我们都想把他的舌头割掉。后来我给托德想了个法子,给他洗脑,告诉他不配拥有孩子,他还是吵得厉害,打麻药太便宜他,我只好告诉他,你死了,”首领说到这里,轻声讽笑,“不合格的培养皿真的信了,再也不叫唤,精神病似得念叨了两天,自言自语——”
希尔洛想起自己的雌虫当年被救后是怎样一种颓废敏感的精神状态,他也抓到过雌虫好几回在对着墙神经质得自语,猜想是受到了精神虐待,但雌虫为了不叫他担心,始终在他面前避而不提。
直到从加害者的口中亲耳听到当时的细节,希尔洛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攥住,拧出了酸涩的心血,他努力调整着呼吸,面上依旧平静,不让身边的虫找到漏洞。
此刻的首领还不知道他在大剂量精神药物下重新找回了意识,肆无忌惮述说着罪行。
“我读取了‘约翰’的记忆,你一定不记得他了。我发现了,你真是狡猾无情。”首领用一种熟知他的口吻摇着头感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