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晚这闭关足足三个月都没了动静,要说三个月着实算不上长,修真界的修士们闭关以十年百年为单位的才是常态,只是林落月知道她这不是寻常闭关,心中自然无限牵挂。
要不是时常能在院外感知到她的气息始终是平稳的,林落月心中怕是会更加放心不下。
这三个月内也没发生什么值得叙说的大事,雨似乎比往年频繁不少,气候湿润浮尸们就越发蠢蠢欲动,不情况还在可控制的范围。
只是长期处在一种厮杀的氛围内又是阴雨连天,人们的心情都不会太好。
这场战斗也断断续续打了三个月,随着六月将近雨渐渐的少了。
虽说倚翠城这边四季如春,但夏季的温度也要比春日里稍微高些。
雨停以后,林父松了口气,他着实担心雨再这么下,不仅会影响百姓地里的收成,会发展成涝灾。
总之了那阵雨季,天气直很好,艳阳高照的,仿佛要把去那几个月的阴霾都驱散。
这日林落月从外面回来,她带人清理了波妖兽,确保短期内不会有妖兽下山祸害城外村庄里的百姓,才算放下桩心事。
累了天她有些倦意,但沐浴过后却没什么睡意,她在塌上翻滚会儿到底是爬了起来。
陆星晚不在,她的生活好像一下失去多乐趣,做什么都兴致缺缺的。
她正走着神,那件被她放在房中刻有月亮图案的琉璃镜突然亮了起来。
林落月怔,连忙将镜捧了起来,就看到曲繁夜那双比猫还要漂亮的眼睛出现在镜里。
她头披青纱,身上那些打造精巧的金饰看起来绚烂夺目,却一点也不俗气。
“有些日子没见,别来无恙啊,小曲。”林落月放松了表情,挥挥手打招呼。
“你现在恢复的怎么样了,头还疼不疼?”
“想起部分,的事你不用担心。”曲繁夜边观察她的气『色』,边问,“前些日子星晚说要闭关,现在还没有出关吗?”
“没有,闭关这种事没个准,也许要好几年呢。”林落月说这话的时候多少有点心虚。
曲繁夜用她那双过分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林落月,警觉的像只竖着耳朵的猫,“你们没瞒着什么事儿吧?”
林落月哑然,陆星晚是叶寒星的事,她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观赵明空都未必知情,也不会自作主张替她告诉别人。
她顿了顿就随意的笑了下,“你来找我聊天,每次都问星晚也太偏心了吧。”
曲繁夜不知道想了什么没有追问,轻而易举的放过了她,“你那边怎么样了?听说南方多雨,水里的东西一直不安分。”
林落月挠了挠脸,“倒是还好,就是天长日久的打起来很烦人。你不用担心,真有什么问题,肯定得抓你来帮忙。”
曲繁夜看了她一会儿,“最好是这样。”
“别瞎担心,又不是星晚,什么事都喜欢往心里藏。”林落月慵懒的往椅背上靠,“等们这边太平了,你就过来玩玩吧,再让宁神医给你诊诊脉。”
“嗯,段时间我再给你送些瓜果。”
两个人闲聊几句近况,快也结束了这次通话。
林落月看着暗淡下去的琉璃镜,慢慢垂下双肩,整个人十分放空。
这些日子陆星晚不在她身边,她想了多。想了她们之间的感情,也想了去发生的那么多事。
有些事并不是无迹可循,从前她自觉在感情的事上要比陆星晚看得明白些,如今再回想却发觉自己迟钝的,或说陆星晚真正不动声『色』的时候实在是太会隐藏自己。
真是狡猾啊,她想,她怎么老是把她当成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兔呢?这人心里分明住着只狐狸。
等她出关,她一定要好好审问她到底什么时候动的心,是不是一直在等她上钩?
至于害羞,她林落月在遇到陆星晚之前什么时候害羞。
陆星晚在识海中已经失去了时间的观念,她在重走自己所经的切。
叶寒星的家庭条件说来十分优秀,母亲是寒剑派昔日掌门,父亲是首席长老,她原本该有个幸福而辉煌的家庭,可惜就可惜在世间总是难求圆满二字。
她的母亲在怀有七个月身孕时,不得不披甲上阵站在对抗魔族的第一线。
那个时代你甚至不能怪她的母亲对自己太苛求太狠,那是一个十分残酷的时代,魔族紧盯着人族不放,鬼族与之狼狈为『奸』,妖族冷眼旁观,不是敌手却也不是同盟。
她重伤难产生下叶寒星后,快撒手人寰。
这段经历陆星晚在叶寒星的多本传记里读过数次,她细细品味着又不只是对于悲剧的惊痛,有世事弄人的萧索。
叶寒星的父亲外人都道他是位严父,痛失所爱后他颓废了长一段时间,后来就将心力倾注在女儿身上。
叶寒星幼年被他带离寒剑派隐居在外,她所经受的训练远非常人所能理解,不她是个懂事的孩子,自小就展现了超出年纪的懂事与坚韧。
陆星晚想到这些从传记里得知的消息,仰头默然的看着存在在记忆里的艳阳天。
个人如果从没有品甜,哭的时候没有被哄,更不知道原来可以这样的生活,可不就习惯成自然。所有的懵懂便也成了世人称赞的坚韧。
身体上弥漫不去的剧痛变得强烈起来,陆星晚面『色』不变穿过长廊去找曾经的自己,她猜叶寒星现在又受了罚。
闯入识海重新拿回自己前世的力量,所经历的方式因人而异。
有的直接回归前世忘记现在,亲身经历遍前世欢乐苦痛。有的则是以旁观视角再看遍,不前世自己的想法与所承受的痛楚也能完全感知到。
陆星晚就是第二种,她记不清自己进入识海中多久了,不日常单调趣的。
叶寒星不是在练功就是在受罚,她的童年得十分枯燥,也极少与人交流。
般负责照顾她生活起居的侍女,有教她琴棋书画的先生都不敢和她多说话,不是因为怕她,而是叶寒星的父亲不允许。
开始陆星晚以为这位严父是在磨她的『性』子,后来她发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她确实没在正常的家庭里生活过,但也知道什么人家都没有这么教孩子的,基本不和她说话不对她笑,也没有关怀和鼓励,像在磨砺一件厉害的兵器。
陆星晚想着有的没的,路走到叶寒星住的院子,她果然又在挨罚。
叶父这罚人的方式倒也不是打骂,而是院子封放个从外面抓来的低级魔物,把自己女儿也扔进去,人一魔物,就在这不大不小的院落里进行生死搏杀。
今天亦是如此。
这个时候的叶寒星只有六岁,她就算天赋再高,也不可能斩杀个活了百多年的魔物,绝对的力量差距下,智慧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叶寒星只能用尽切办法和手段躲闪偷袭,近身以伤换伤。
叶父只会在叶寒星力竭的时候出手,让魔物暂时失去行动力,等她缓劲来再打。
陆星晚想要不是她识字读过书,真以为女儿这个词和仇人是一个意思。
她弯了弯唇角,胳膊上被尖利牙齿咬断的剧痛突兀传来,她眼睛都没眨一下继续细细感受着叶寒星现在的心绪。
空茫,除了空茫还有压抑的微末恐惧。
恐惧是天『性』是本能,但只有六岁的叶寒星早就习惯去适应恐惧,适应濒死一线无人安抚。
她不委屈,甚至有的时候她还是在笑的。
陆星晚去看叶寒星,她还稚气的眉眼现在还看不出日后的凌厉和英气,没什么肉的脸颊上挂着笑。
这个小疯子总是在笑,她很多事都不懂,甚至连哭都不会。
陆星晚观察了好一段日子发现她不是天生的疯子,她笑是她知道父亲喜欢,她凭着本能的讨好,祈求生存的同时妄图得到一点怜爱。
叶寒星被咬断的手臂见了血,更激发了魔物的凶『性』,她没什么打赢的可能了。
陆星晚又去扫了眼魔物,做出了这个判断。
其实多数时候她都赢不了,准确的说一次结束不了战局。
都是昏『迷』了醒来再战,直到将魔物一场一场耗死,或是她先力竭濒死一线再也爬不起来,就会被塞上颗丹『药』休整上两天。
今日照样是这样一个流程,陆星晚看着已经倒在地上的叶寒星,她身上是一片熟悉的艳红,衣衫是红身上的血也是红交织在一片就贯穿她整个人生。
失血多带来的昏沉和冰冷让陆星晚也有些站不住,她晃了晃头,又去看直在旁观战的叶父。
这个眉目冷淡的男人相貌十分出『色』,叶寒星的眉眼与他有三分像,剩下的那几分像大概是随了亲娘。
娘亲。她默默咀嚼着这个词,心里有点微末遗憾,如果她还活着也许会比今生的母亲对她好点?
她收了这不可能有答案的假设,又去打量自己前世的父亲。
这个男人她观察了他这么多天,她以为他已经看透他了,但现在她又觉得事情怕是没这么简单。
她原本以为他痛失爱妻所以恨魔族连带着也迁怒女儿,这样的人和事听起来是奇闻,但在人间其实不少见。
有不少母亲会因为生孩子伤了身,不喜欢自己孩子的呢。
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所以他对叶寒星付不出一星半点的疼爱,只能充当位严师将女儿培养成把利剑,向她灌输对魔族的仇恨她都不奇怪。
只是似乎还是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有些昏沉的头脑实在理不清更多思绪,她看着叶父对魔物施了个定身术转身离开。
算了,不急,答案必然会向她揭晓。
只是大概说不准……她真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格,再活几辈怕是都不配拥有对好父母。
也罢,反正她现在也不是那么想要。
这个念头闪过的同时,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林夫人和林父的脸。
陆星晚微微蹙了下眉,拾起那把和叶寒星差不多高的剑,用力对着动不动的魔物捅了下去。
叶寒星现在只有六岁,她的身体也就只有六岁,叶寒星现在能发挥多大的实力,她也就只能发挥多大的实力。
叶寒星痛她也痛,叶寒星难过她也难过。
唯一点不同的是叶寒星会力竭失去意识,她不会。
所以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陆星晚在血花飞溅和骨节碎裂中,轻轻笑了起来。
天幕像是随着她终于斩杀这庞大的魔物而黑暗下去,地上漫出来的血把她的鞋面都打湿,她的脸颊头发上也全是喷溅的血,像个可怖的疯子。
叶寒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倚在廊下看她,那双同样漆黑的眸子带了点尚显天真的笑意。
陆星晚看着她也笑,她拖着折断的手带着地的血痕爬过去,然后她靠在叶寒星的身侧。
“们这位父亲啊,真想看看他能做出什么令我刮目相看的事。”
六岁的叶寒星歪歪头,在懵懂的笑颜中她的身体渐渐溃散成红『色』的光点涌入陆星晚的心口。
陆星晚知道她又闯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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