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人,您今天怎么一个人来了?”看到程牧游独自一人朝他们走过来,正在下棋的几个老人连忙站起身,走到他旁边鞠躬行礼,“大人,难道您还是为了韩家的案子来的?”
程牧游回礼,点头称是,“几位老人家,我还有件事要向你们打听,据说韩家出事之后,村民们还经常能看到宅院内有人影晃动,甚至见到了纸马?”
几人互看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老头说道,“确实如大人所说,村里不少人都看到了韩宅内有灯火,隐隐还有笑声传来,就好像当年韩知元设宴时的盛况一般,而且,有时还能听到马蹄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所以,大家都说韩家人阴魂不散,死了之后还在这片土地上徘徊。就连我,也曾看到门缝里的灯光,一闪一闪的,当时把我吓得,差点尿了裤子,赶紧家里去了。”
“那康芸姑娘,你上次说是韩知元出海时买回来的,有关她的故事,能跟我再仔细说说吗?”
“她啊,除了漂亮倒也没听说有什么传闻,不过这女人漂亮,就已经是最大的话题了吧,当时好多人向韩知元要她来着,韩知元快将她宠上天了,琉璃亭子都是为她建的,哪里舍得将她送给别人......”
“等等,你说好多人要她,那些人是谁?你知道吗?”
老头儿笑笑,“这些都是坊间传的,真假难辨,再说了,那是显贵之间的事情,我们小老百姓也就听个新鲜,到底有没有这些争风吃醋的事情,我们又怎会知晓。”
“大人,你怎能......怎能如此?”康芸的脸又一次从他脑海中飘过,她护着自己裸露的胳膊,满脸都是惊恐,像是见了活鬼似的。
“不应该,原因绝不会这么简单,为了一个女人,竟要犯下如此惊天大案吗?”程牧游嘴里暗自嘀咕着,也没告别,转过身慢悠悠的朝前走去。
几个老头儿被他奇怪的举止弄得一愣,等他走远了,才小声议论道,“都说这程大人是个绝顶聪明的,怎么现在一看,倒是痴痴傻傻的。”
“你懂什么,这叫大智若愚,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还是别去揣测他的心思了。”
程牧游顺着小径朝韩宅走去,一路上他都恍恍惚惚,满腹心事,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爬上了高高的台阶,站在了红漆斑驳的大门前。他没进去,眼睛穿过门缝望向里面的断壁残垣:到底是谁?惜惜和史飞史今已经按照名单逐个排查了一遍,可是,根本没有找到可疑的人,也对,这案子已经过去了九年,谁都知道任何有用的线索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无影了,要不然官府也不会用最笨的法子来排查。那凶犯如此狡猾,又怎会没想到这一点,他当然会打着哈哈一笑而过,不会给调查的人落下半分口实。
现在,草也打了,蛇也惊了,要想破案,恐怕更是难上加难了。
程牧游眼睛里仿佛有乌云涌动,他闭上眼睛,又狠狠张开,对藏在自己脑中的那个暗影怒目而视。
“哒哒哒哒......”
山林里隐隐传来马蹄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密,似乎是朝着山林深处跑了过去。
是路过的行人?不会,这地方本就不是什么必经之路,再加上血案的恫吓力,更是甚少有人到此。
已没有时间让他多想,程牧游像一支离弦的箭,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可是他跑进山林,却只能看到遥远的山路上一个模糊的影子,那人骑着一匹马,在他的注视下,渐渐化为一个黑点,同路那一头的树和山融为一体。
“原来你也心虚了,你也怕了,才派人来案发地查看。”他心里突然舒服了一点,至少,重查这起案子,能让那个凶嫌感受了惧意,就算是将来破不了案,他也会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生活在恐惧里,这也总比让他得意洋洋的度过余生强。
程牧游从心底发出一声冷哼,“你放心,就算我没找到线索,不能让你归案,也会三五不时的吓吓你,刀尖下的老鼠,永远都活的战战兢兢,绝不会有一天痛快。”本想自我安慰,可是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道白光,“不对,他为什么派人重来案发地呢?官府已经着手调查,盲目前来,可以说是自投罗网,可是他为什么宁愿冒险也要再来此处看一看呢,难道这里还藏着什么线索?这个东西能证明他的身份,让他百口莫辩?”
想到这里,程牧游忽然浑身充满了力气,他飞奔着跑到韩宅门前,一把将大门推开。
浓重的灰尘铺天盖地的落下,将他扑了个灰头土脸,可是如今,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前厅、后院、花园、内室,每一寸地方,他都没有放过,细细的找,密密的查,眼睛已经酸涩充血了,眼前的东西也逐渐变得模糊,出现了重影,可是他还是没有停下,像个疯子一般,在韩宅里面来回跑动,甚至连那些最逼仄的角落都没放过。
终于,程牧游撑不住了,从白天到日落,他已经找了整整一天,脚上的靴子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少了一只,衣服也被划破了,现在就是几条破布,凌乱的搭在他的身上。
然而,线索还是没有,任凭他如何努力,也没能在这座巨大的宅院中找到任何一点和案件相关的东西。
他靠在前厅中的一根柱子上,呆呆的望着破败的墙面,巨大的挫败感在一瞬间攫取了他的心脏,让他突然间产生了一种万物凋败的悲凉。
眼睛里面又酸又痛,他不得不把它们闭上,可就在黑暗来袭的一瞬间,脑中却突然蹿出一句话:“韩宅里面的装饰建筑无人能敌,连墙面上都贴着薄如蝉翼的金片,将室内照得金光闪闪。”
他紧锁眉头,朝前伸出一只手,试图抓住这突如其来的灵感,终于,他将那闪光的东西抓入手心。
程牧游睁开眼睛,一行泪顺着眼角滑落,“我知道了,以你的狡猾,并不会在这里留下任何一点线索,你怕的,是你从这里拿走的东西,这个东西,能让你的真面目完全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