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后,工地的救援队来了,此时经验丰富、行动力很强的车队司机们已经清理出一条翻越雪崩处的小路。我们小心翼翼通过,上了救援的车,车内很温暖,睡袋、热水、食物、氧气等一切都要用到的东西都给我们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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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司机们没有走,包括江涛在内都留下来协助救援队,清理积雪修复道路。离开的时候望着他们在风雪中忙碌的身影,我心中感慨,肃然起敬。他们在平凡的岗位上,默默无闻不为人所知,做着很普通却又很了不起的工作,什么是道?其实这就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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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余辉中,我们到达了营地,在一大片营房中部的广场停下,这片营地之大,简直像是一个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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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车我就看到了远方一个还没有完工的洞口,不由得心中一沉——又是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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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妖也有些紧张起来:“你感觉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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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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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阴郁的感觉,与路上袭击我们的东西有些相似,但是没那么明显,也没有腥臭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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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妖是灵体,她所看到、听到、闻到的东西,并不是正常人感知器官所获得的,而且我的灵识远没有她敏锐,所以我看不到任何异常。我相信她的判断,这里必定有什么不正常的东西,或许这正是铁面人派我来的原因,也是半路受到袭击的原因。我再一次看向远方的隧道洞口,究竟是巧合,还是命运使然,我竟然又与隧道扯上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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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我同行的人都有人来迎接,只有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没人理。阿力木说好像冻土实验室还没有正式成立,只有几个专家在搞研究,可能忙着工作忘了来接我。他给我指点了冻土实验室的位置,并给我简单介绍了一下营地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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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中心医院在营地中部,身体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进去免费治疗;左侧是生活区,包括宿舍、食堂、小卖部、供氧站等;右侧主要是办公区,中铁的、环保的、冰川气候研究的,冻土研究的都在这边;前方主要是仓库、材料、设备,再往前就是工地了。每个大区域都有大型供氧站,每个小区域内都有若干个吸氧吧,这里海拔约五千米,氧气含量只有地平线上的一半。身体素质差一些的人,就算没做任何消耗体力的事也容易生病,氧气供应简直跟水和食物一样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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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力木介绍完,说声再见就匆匆走了,把我带到这儿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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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往冻土实验室那边走去,一边走一边观察。这边的营地大多是绿色的军用棉帐篷,连绵一大片,各区域又相对独立,井然有序。营地虽然很大,看到的人却不多,可能是刚过完年大部分人还没有来,也可能是这季节天气太冷,有的工作还不能开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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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经接近山顶,昏黄无力,感觉又变得很冷了。我不知道有零下几度,只觉得每吸一口气进去,从鼻孔到肺都冻裂,羽绒服也完全挡不住冷意。这鬼地方,白天与夜晚的温差可能高达几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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冻土实验室在办公区最边沿的地方,靠近工地那边,虽然是一个独立的区域,却没有几个帐篷,要不是门口立着牌子我都以为找错了。我掀开厚厚的夹棉布帘,里面布置得像是一个办公室,比外面要温暖多了,但一个人都没有。我感应到了另一头相连的帐篷内有人,于是大叫一声:“有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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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很快有人回应,接着相隔的布帘推开,钻进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可能有四十多岁,略显瘦弱,脸色苍白。他上下打量着我:“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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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李中卓。”我很坦然地望着他,我真有点把自己当成李中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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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好,你好。”中年人大喜,迅速扯下手套向我伸出了手,“我叫陆希文,非常欢迎你的到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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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很冰,我能判断出他身体有病,适应不到了这的环镜。握手完他又忙着给我倒热水,并开始介绍这儿的情况。原本这儿没有冻土实验室,去年隧道工程遇到了非常大的困难,进度很慢,几度停工,上级才决定在这儿成立冻土实验室,就地研究解决问题。目前人员和仪器、设备还没有全部到位,还在筹备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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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科院冻土研究所的正式研究员不多,因为这是一个很冷门的学科,而且有的研究员只是挂个名,在别的地方有工作要做,有的研究员年纪太大受不了这儿的恶劣环境。所以要招聘一些合作单位的专家,和相近专业的有志向的年轻人,我就属于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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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希文是属于那种胸无城府,埋头搞研究的人,完全没有怀疑我的身份,只顾自己说个不停,恨不得立即把所有情况和研究成果都告诉我。在冻土上施工,俄罗斯和欧美一些国家有些经验,早在几十年前他们就在冻土上修建铁路,但无论是海拔高度,路线里程、冻土层复杂程度,昼夜温差,地域的复杂性,都远远不能与这里相比。一期工程虽然也有些是在冻土上施工,与现在比起来也是小巫见大巫,所以需要我们去测试、研究,找出可靠的解决方案,有大量的工作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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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喝了两杯热水,陆希文还在滔滔不绝地讲有关冻土研究,好在来之前我已经看了一些书和资料,基本能听懂。我好不容易才插上嘴:“我需要做的是哪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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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主要是采集样本,观测数据,做一些记录。你放心,工作不会很难,我们会指导你怎么做。主要的困难是环境方面,外面温度很低,缺氧,天气说变就变……当然,肯定要在你的身体能够承受的前提下展开工作,以人为本,安全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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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了点头,原来不需要我做高尖端的研究,只是跑跑腿,随便来个身体素质好的人都能做。铁面人想必知道工作性质,所以什么都没交代就让我来了,可是铁面人究竟想要我干什么呢?这里有没有金钱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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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希文说我可以选择在生活区住宿,也可以在这儿与他住一起,他希望我能住这儿方便工作,我同意了。其实我很虚弱和疲惫,只想吃饱喝足,钻进被窝好好睡一觉。李希文却完全不懂体谅人,带我到了住宿的帐篷,一边用炉子煮快食面,一边给我讲他的研究成果和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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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冻土上建铁路,归根结底最大的困难就是热胀冷缩。不同的地质、土层含冰量不一样,甚至同一区域也会出现含冰量不同的情况。含冰量少的称为冰冻土,含冰量高的称为富冰冻土,还有完全是冰的的裂隙冰等等。温度变化时,不同含冰量的土层收缩和膨胀系数不一样,这就会导致铁轨变形。温度要是再高一些,土中的冰甚至有可能融化成水,那么地面就塌陷下去了。这里昼夜温差很大,冬天和夏天的温度变化幅度更大,因此引起的冻土变化之复杂,真的是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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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困难的还是挖隧道,冻土层地质很不稳定,低温时极其坚硬,温度高了一动就崩塌。而且不论是用爆破还是机械挖掘,都会产生大量热量,遇热冰层就会融化、松动,产生各种危及生命的后果。常用的机械、工具、材料、施工经验在这儿都不好用了。还有高海拔缺氧、极地严寒,让施工变得难上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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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这里来,肯定不是为了解决这些难题,所以陆希文说得天花乱坠,我只是估且听听,没太放在心上。之后进来两个中年人,陆希文给我介绍,他们名字叫朱伟和宋国立。两人只是对我点点头,说了声你好就不再理我了,搞科研的人好像脾气都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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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一大锅热乎乎的面条,钻进陆希文给我找来的睡袋,只留一个脑袋在外面。睡袋下面有防潮垫,上面加盖羽绒被。我是第一次使用这种睡袋,保温效果很好,躺下不久我感觉都要被热出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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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的累了,很快睡着,但睡得不是很沉,半梦半醒中我知道陆希文进出了帐篷好几次,不知道他在折腾什么还不睡觉。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了狗吠声,那一定是一只非常强壮的狗,虽然在较远的地方,声音依然宏亮雄壮,极具穿透力。紧接着远近不同的地方,有多只狗开始狂吠,像是在比赛谁叫得更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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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像是在噩梦中,睁不开眼,但狐妖已经往最近的狗吠声处飘去。她看到了一只巨大强壮如雄狮的黑色藏獒,一边疯狂吠叫一边挣扎,想要挣开铁链。很快她又看到了一只高大机警的狼狗,也像是疯了一样挣扎吠叫。她从两条狗所朝向的地方找到了交集点,往那个方向飞去。她发现了一个黑暗的大洞,那儿让她感到害怕,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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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过去,不要过去……”我在心里大叫,她现在很需弱,任何危险都有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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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妖后方传来野兽奔跑的声音,远方有一大群动物正在狂奔而来,有如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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