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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无妄之灾(1 / 1)

我三姨母住在很偏远的乡下,据说离她家不到十里路的地方,有一个叫做“豆腐桥”的水库很邪门,每年都有人淹死,更奇怪的是淹死的人尸体都没有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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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是九十年代初,我三姨父到县城来喝喜酒时讲的。他说一开始是有人去水库游泳淹死,出了几次事故后没人敢去了,却又有人去偷捕鱼淹死。再后来有人跑到那儿自杀,有人从附近路过失踪了,怀疑也是掉进水库淹死,总之经常出事。村里请了和尚、道士念经超渡,各种化解,弄了很多次都没有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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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听了虽然有些头皮发麻,过后就没放在心上,因为那个水库离我太远了,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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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有凑巧,2000年我通过公务员考试,进了县水利局,负责整理档案并录入电脑。我在档案中看到一个叫豆腐桥的发电站,再看一下地址,就是我三姨父所说那个水库。而且很奇怪,其他水库和发电站都有详细的建造资料,历年发电量记录,人事变动等等。豆腐桥水库却没有这些资料,仅有一份1992年对两台发电机组进行更新换代的记录,以及一张手写的,有许多繁体字的退休申请报告,落款是1993年9月22日,申请人叫徐来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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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很奇怪,去问我的顶头上司徐主任为什么没有档案。徐主任研究了一会儿说他也不清楚,可能是很早以前乡镇自建自营,没有并入县级管理。或者是档案遗失了,水电系统经过多次改革重组,多年前的事说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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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的退休申请书到现在还没人批示处理,这管理也太混乱了吧?我把退休申请书送到人事部,人事部却查不到徐来福这个人,他们甚至不知道有豆腐桥发电站存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明显不想管,而我只是一个整理档案的小职员,爱莫能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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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了,不料几天之后,徐主任突然把我叫到他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我,很郑重地对我说:“魏明同志,经过单位领导班子的研究和综合考虑,决定调你去豆腐桥发电站接替徐来福,这是调职任命书,一个星期之内要去报到,否则后果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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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他在跟我开玩笑,接过纸张一看,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还有血红的县水利局大印和人事部印章。我傻了眼,愣了好几秒钟才问:“为什么,我……我做错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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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没有,没有。”徐主任笑呵呵走到我旁边,拍着我的肩头,“小魏啊,不要想太多了。实践出真知,年轻人都应该到基层锻炼一下嘛,不信你去打听打听,学校刚毕业的哪个不要去基层蹲两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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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任,我是通过公务员考试招进来的,他们是学校毕业分配的,情况不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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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主任的脸沉了下来:“你是觉得到水电站值班就不算公务员了?你觉得受委曲了?这是错误的想法!要知道这是给你锻炼的机会,给你独挡一面发挥特长的机会,是组织上对你的信任和培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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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再说,默默退出了他的办公室。我很清楚,到偏远乡下看水电站,是非常无聊非常难熬的。哪怕只是办公室里一个打杂的,也比去乡下值班强一千倍一万倍。把我丢到全县最偏远的发电站,这哪里是信任和培养,分明是最重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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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应该没做错什么事啊,难道是我得罪了什么人?想来想去,我猛地想起一件事来。前天我下班时把锁钥落在办公室,到家进不了门,只能再回办公室拿。我到了单位,路过局长办公室门口时,看到我们单位长得最漂亮的小苏从局长办公室出来,她看到我时表情有些不自然。我心里略有些疑惑,所以走过之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刚好她也回头看向我,眼光闪烁,慌忙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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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局长的年纪都可以当小苏的爷爷了,再说也没有必要在办公室里面乱搞吧,所以我也没太放在心上。可现在突然“发配边疆”,徐主任又叫我“不要想太多”,摆明了这中间有奸情,这对狗男女怕我说出去所以把我打发得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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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常郁闷,有苦无处说,说多了就不是下放问题了,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父母只是个做小本生意的人,没有当大官的亲戚,所以根本没有人能帮得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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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左思右想无计可施,只能与父母商量怎么办。我爸想了一整夜,第二天叫我服从领导安排,调到乡下还有调回来的可能,要比直接丢了铁饭碗强。我妈则说工作地点在我三姨母家附近,有个亲戚关照,总比调到别的地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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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两鬓斑白过早衰老的父母,我只能选择屈从。这些年为了供我读书不容易,无论是在精神上还是在钱财上,我都不能再给他们增加负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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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整装打包,在父母再三叮嘱中出发了。一路上换了好几次车,最后坐上那种改装的三轮小货车,在坑坑洼洼比河滩还要崎岖的山路上“崩极”,颠得我骨头都快散架了。直到傍晚时分,才到达我三姨父住的地方洋里村。看上去这个村子还是挺大的,估计有两三百户人家,但全村都是那种老式的土房,看起来很萧条,死气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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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路边闲坐的几个老人打听我姨父家在哪里,他们都茫然摇头,听不懂普通话。我正为难,刚好有一个过路的中年人凑过来,自称是我三姨父邻居。他说前几天我三姨父的女儿,也就是我表妹生病了,全家人都到医院去了,现在家里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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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有一个表妹,比我小两三岁,但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全家都去医院,看来病得不轻。其实我本来就不想去麻烦这个很少来往的亲戚,既然没人在家就算了,离天黑还有一会儿,我直接去发电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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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那个村民打听怎么走,他说沿着路走不到十里路就能看到。本来是可以通车的,这几年道路没人养护,前头严重塌方车过不去。说完他表情有些古怪地盯着我:“这么晚了,你去电站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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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我管发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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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那没事,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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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想要问他有什么问题,他已经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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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拎上大包小包往前走,过了洋里村山势一转,两边变成崇山峻岭,峡谷深幽。夕阳被山峰挡住了,感觉眼前一暗,气温也明显下降,风吹在身上冷嗖嗖的。我来回扫视,路边虽然有些农田和菜地,却没一个人,安静得让我有些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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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由自主想起了三姨父讲过的故事,水库里淹死了许多人,会不会有一大群鬼?通常发电站离水库大坝不会很远,我这是要与一大群水鬼当邻居的节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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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我并不怎么相信世上有鬼,但从小到大鬼故事听多了,各种鬼片也看过不少,总会有那么一点心理阴影。这时日暮黄昏,深山幽谷,身临其境又怎能真的不怕?我感觉连身边的空气都变得有些异样了。还有刚才村民大叔奇怪的眼神,也说明了这地方晚上不太平,让我更加紧张。我加快了脚步,无论如何要在天黑前到达发电站,并且要牢牢记住,绝对不能走到水坝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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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十里路也就是不到五公里,感觉不会远,可我走了好久还是没看到发电站。山区的天黑得快,夜色已经开始笼罩,我是真的慌了。万一我走错路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过夜?随着天色变暗,山谷中各种怪叫声此起彼伏,忽而“哇啊”一声,忽而“咕咕咕”一连串怪叫,有时还有类似婴儿哭的声音。我知道那是一些鸟类在叫,但每一声还是让我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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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越来越黑,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后面盯着我,一直跟着我,我鼓起勇气回头看了几次,却什么都没看到。直到天空完全变暗,快要伸手不见五指时,我才看到右前方小河对岸有一栋建筑,昏暗的灯光从门窗透出。河道中长满了两米多高的芦苇,从我这儿看过去,那栋建筑完全隐在荒草之中,比恐怖电影里面的场景还要阴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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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不会有别的人家了,那肯定就是发电站。芦苇和野草太高太密了,没办法直线走过去,前面应该有一条路可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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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继续往前走,可是一直没看到过河的路或者桥。也许路就在前面一点点,马上就到了,我在心里安慰自己,还是往前走。感觉走了很远,预料中的路就是没有出现,奇怪的是那有灯光的建筑若隐若现,还是在我右前方,并没有因为我向前走了很远而落到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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