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大夫的医术没达到神医华佗的境界,他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老朽时常去周边的山上采药,偶尔也进村行医,红矿之毒是邱家的小姑娘交给我的,每次一小点,等老贾来镇上采购时,老朽再给他。”
“镇魂军打到江南时,老朽应召随军行医,眼睁睁看着那些十七八岁的娃子,说没就没了!”
屋外冷风呼啸,老人饱经沧桑的声音,听的人如鲠在喉。
“将军身为三军主帅,这样的事定是习以为常,认为我等如此行事,乃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举。飞鸟未尽,良弓已折,十三年前是如此,十三年后的今日,亦是如此。”
“将军要想得保,唯有功成身退。可你身上还压着那两万镇魂儿郎的冤屈,你若退了,他们便只能生生世世在落魂关外飘荡无归。”
凤白梅不想见老贾,在她怀疑伤李邈的人是他时,她便大概猜到了他们的用意。
要为落魂关翻案,就得手中有权。
可太平盛世,武将拥权,是国之大忌,唯有乱世之中,她才能重披战甲,才能有与廉亲王等人相抗到底之力。
而老贾也深知她的脾气秉性,所以把要说的话,通过眼前这个白发老人之口,说给她听。
五年前,她接过镇魂帅印,他们奉她为主,镇魂令出,无人不从。
五年后的今日,他们仍要以她为首,等着她、盼着她为两万镇魂儿郎,为十三年前的落魂关,昭雪正名。
她静静看着那一把朽朽老骨,看着老人浑浊眼眸中的殷殷期盼,半晌,起身出门,不置一词。
候在门外的天机阁弟子立刻迎了上来,“阁中来信,无名之毒乃一种红矿之毒,只需远离毒源,待体内毒物排尽,稍加修养便可。阁主已经让何远公子赶来,他能助太医辨别毒物。”#@$
凤白梅紧绷了一日夜的脸上,终于露了一丝笑容。
“告诉二公子,此毒很可能通过邱婉带出宫来,源头只怕来自司金局。”
那弟子应声,凤白梅又叮嘱,“你们辛苦一下,看护好……”
耿青正从李邈那间屋子里出来,“不必,王爷这里我守着,让天机阁的兄弟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凤白梅知道他的能耐,只说:“敌人防不胜防,耿护卫要格外小心,待王爷身子稍好,立刻转移回城中调养。”%(
耿青应声。
那天机阁弟子又问:“这里头的人怎么处置?”
凤白梅抬眼看着黑沉沉的夜空,火炬噼啪声中,凉风过耳,携来山谷中动物低鸣。
“先押着吧,等圣裁。”
何远被带到玉兰驿站时,天色雾蒙蒙地发亮。迎接他的,是乌泱泱十几名顶着黑眼圈的太医,以吴院首为首。
他们看何远,就像看能解百毒的灵丹妙药,递一把刀子上去,立刻就能把个大活人给剥皮拆骨,把他每一根筋脉都浸泡进药水里,供他们瞻仰研究。
小何公子也算是长过见识的,来的路上听了前因后果,当即将分辨红矿之毒的方法倾囊相授,又带着人在驿站内四处查验,总算找到了毒源。
等他找到功夫在檐下歇一脚时,一个馒头递到他眼前,拿馒头的那只手纤细却有力,布满了细碎伤口。
他接过馒头,抬眼看向来人,出于本能地拘谨起来,但很快便放松下来。
“凤将军。”
凤白梅同他一处席地坐下,看着驿站内进进出出的人,将馒头一点一点撕着往嘴里送。
“司金局经此一事,人员必将大调动,你此番立下不世之功,若圣上有赏,可借此平步青云。”
何远本来只是想找出龙凤金盏上的毒物,为自己彻底洗清嫌疑,岂料误打误撞,白捡了天大一个功劳。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发,“只是侥幸罢了。”
凤白梅道:“术业有专攻,你不必自谦,在司金局好好干,将来某日,我只怕还要靠你。”
何远没忘记她让自己进司金局的目的,低声道:“将军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