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标新毕竟经验老到,当即明白他们的意思。
“私炮坊这边,正在严加审讯周三等人,争取能抓到幕后元凶,说不定能知道私矿的幕后主使。”
墨冰道:“鸳鸯岛私矿虽不大,但出产的矿物绝非一个私炮坊能全部吃下的,天机阁这边会追查矿物的去向,抓到刺杀文昭公主及凤臻的凶手。”
众人皆没异议。
墨冰继续道:“关于赵二虎与此事牵扯,便由凤将军代劳。”
凤白梅点头应下。
李邈听了半天,对此安排十分满意,便问:“本王做什么?”
众人看着他,皆没话。
李邈瞬间明白了,人家根本没考虑到他。他瞅着寒铁衣,眼神如刀似剑,仿佛要把他捅成筛子。
寒铁衣觉得这事有点冤枉。
毕竟,他之前根本不知道皇上会派谁来查案,自然不可能提前安排。
见气氛凝温,杨标新少不得继续尽职尽责地充当和事佬,“郡王爷乃此案的主办官,自当坐镇三军调度指挥,这些跑腿受累的事,便交给下官等人去办吧。”
李邈横了他一眼,看到府尹大人赔着满脸的笑,也不好驳他老人家的面子,只得重新拿出笑脸来,“既如此,小王就等着各位的好消息。”
见事情商量的差不多,凤白梅起身告辞。#@$
李邈逮着机会就和她套近乎,立刻起身说:“凤姐姐,我同你一道回去。”说完,得意地瞥着寒铁衣,挑衅意味十足。
寒阁主气的抠竹榻!
这狐狸崽子,一天天的尽不干人事!
“郡王爷小心脚下,可别崴了脚闪了腰。”
待二人离去,二公子才收回那一副咬牙切齿的神情,而后一转眼,发现白统领竟还气定神闲地坐着,半点没告辞的意思。%(
“白统领还有何未尽之言?”
白珏抿了口茶,漠然道:“自公主出事,皇上怀疑权家,令我暗中彻查权家种种,这才发现鸳鸯岛私矿一事。”
寒铁衣一扬眉。
白珏身为禁军大统领,深得皇上器重信任本是无可厚非。可李文昭被行刺后,他身受重伤,诸事不便,皇上为何不把此事交给天机阁来查?”
白珏似能看穿他心事一般,“皇上说,自江南回来,寒阁主一心系在凤家,怕你为情所累。”
寒铁衣一时间无语。
白珏继续道:“尤其此次凤臻之事,虽说你护住了他,可却忘记了自己的任务。没有哪个人,会用一命换一命的蠢法子。”
寒铁衣被说的有了脾气,神在在地道:“以身挡剑、纵身跳江的人又是哪一个?”
白统领自觉无愧,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公主是君,我是臣,臣为君死,理当如此。”
寒铁衣道:“阿臻是小白的侄子,也是我的侄子,等同我半子。父为子死,亦是人伦之道。”
素知寒二公子口才了得,白珏也不同他争辩,说:“这话,寒阁主留着去同皇上解释吧。”
说完,同墨冰微微颔首,起身去了。
寒铁衣瞅着他背影,委屈地抠竹榻,“老墨,你可得替我争口气。”
副阁主默不作声地将高案挪回桌边,将一切收拾好,方说一句:“阁主脸面都顾不上,还要那口气做什么?”
寒阁主无语。
也就是他现在身子不利索,谁都能怼他几句!
八月十三,一大早了,天地间还是灰蒙蒙的一片。
天玑坊位在青云坊门不远的菜市口却挤满了人,两旁的农家小院更是被人高价租下,就为了能有一个绝佳的观赏位置。
旁边赌摊设了好几个,卖瓜子花生的在人群中来回穿梭着,赚了盆满钵满。
擂台上,赵二虎一干人早已等候多时,个个都是彪形大汉,寻常人光看一眼就知道惹不起。
临近巳时,凤白梅方姗姗来迟。
她仍旧穿一身黛衣男装,长发用玉冠高高束在头顶,手里拖着蛇鳞软鞭,哈欠连天地就上了擂台。
“抱歉,睡过头,让二爷久等了。”
赵二虎身形本就比常人魁梧,一身皮衣护甲,神采奕奕,身边人一个个如狼似虎。而她形单影只不说,还一副懒散做派,很令人为她捏一把汗。
下方赌局也呈一边倒的形势,处于观望状态的人们纷纷把宝押在赵二虎身上,买了他赢。
赵二虎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拖在地上的那柄软鞭。
“听说凤家将军善用刀剑,缘何该用软鞭了?”
凤白梅懒洋洋地说:“你远来是客,我使惯用兵器怕叫人说欺负你,就随便借了根鞭子。”
赵二虎也不恼,“赤练鞭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掌控的。”
凤白梅扬了扬鞭,“你既然知道此鞭,就应该清楚它的来历。”
赵二虎当然清楚赤练鞭的来历。
水上飘灭叶家的时,他还没出生,但后来入水上飘时,没少听贺骉吹嘘此事。
“叶家和水上飘都不在了,凤将军不会是要为他们讨公道吧。”
“赵二爷说笑了。”凤白梅扬眉一笑,“今日的擂台,只为博佳人芳心,至于其他恩怨嘛,来日方长。”
赵二虎也笑了笑,示意手下人都下去,“那就废话少说。”
凤白梅一改刚才懒散做派,眸光如掺寒冰,长鞭一甩,犹如灵蛇一般直击赵二虎面门。
赵二虎虽生的高大,身手却格外灵敏,不紧不慢地退后躲开长鞭攻势,身形一转,拦腰要将赤练鞭拽住。
凤白梅所用凤麟剑机巧百变,既为剑,亦可作鞭使用。此番用起赤练鞭来,竟也是得心应手,那猩红的蛇鳞鞭子在她手中好似有灵一般,左突右拐,忽上忽下。
二人缠斗,一时不分上下。
甄府。
甄絮焦急地在门前来回踱步。
菜市口鼎沸的人声传入耳中,令她的神情更加焦急,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到擂台现场去看。
不等她出门,甄兼仁便找上门来。
“你以为,有凤白梅为你撑腰,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甄兼仁一把抓住甄絮,狞笑着道,“就算有天王老子护着你,你也是我的女儿,也得听我的话。”
甄絮本能地伸手抓住门方,手腕被甄兼仁抓的血红,痛意钻心。
“赵二虎都答应打擂台了,只要凤白梅赢了擂台,父亲和他的债务就一笔勾销!”她急切地道,“也就用不着我嫁给他了。”
“你不用嫁给他,但可以嫁给别人。”甄兼仁狠命地拽她,“再不济,送到哪个大人府上做妾,也能给甄家一点助益。”
甄絮毕竟女子,再怎么使劲儿,也比不上一个习过武的大男人。她手上渐渐没了力道,松开门方,便被甄兼仁拖拽在地。
她又气又恨,又觉委屈难诉,挣扎不过,泪水无声落下。
甄兼仁拖着她走,一边说:“你真以为那赵二虎是为你来的?凤白梅能不能活下来还两说呢!洛阳这潭水有多浑岂是你能想象的,早离这是非地,为父也是为你好。”
逼仄的巷子路面不平,甄絮身上很快便拖出一片血肉模糊,她却丝毫不觉疼痛,只觉无尽的心酸难受。
为何她要生在这样的家庭?为何她要有这样的父亲?与其回到那个地方,倒不如……
轻生的念头一闪而过,甄兼仁停了下来,她抬头望去,小巷口站了两个白衣如雪的人,皆蒙着面,手中三尺青锋泛着清冷的光。
白衣蒙面,三尺软锋……整个大夏,做此装扮的唯有天机阁弟子。
甄兼仁下意识地松了一下手,但紧接着他一把将甄絮都从地上拉起来,掐住她脖子,“别过来,否则我掐死她。”
两名天机阁弟子当即收起软剑。
一人道:“我家阁主有言,若你胆敢伤害她们母女分毫,必叫你甄家满门生不如死。”
甄兼仁冷笑道:“这是我甄府家事,他寒铁衣凭什么过问?识相的就把路让开,否则我掐死了她,看你们怎么向寒铁衣交代?”
两名弟子相视一眼,默契地向后退去,将道让了出来。
亲生父亲用女儿的命,去威胁两个与她毫无关系的人,而那两人还受了威胁?
“哈哈哈哈……”
双颊泪痕未干,甄絮却笑的大声。
她笑自己傻,等了二十年,等着这个男人回心转意,会看她一眼。
哪怕甄兼仁冷落她们母女二十年,她始终还相信血浓于水,她始终还唤他一声父亲。
“所以说,天机阁在寒二的带领下,越来越不济了。”
温润的男音在声声惨笑中传来,令甄兼仁忍不住停了下来,目光四转,“谁又想多管闲事?”
一柄青绸扇自巷口转角露出,握扇的人一袭蓝色官袍,长发一丝不苟束进乌纱帽,将清润的面庞露了出来。
在其身后,还跟着两名提刑司的差役。
“光天化日强抢民女,按律打三十大板,关上半个月。”
见他官服只有五品,甄兼仁并不放在心上,“这位大人,管的太宽可不是什么好事。”
李邈看着他直皱眉头,“若非有人要留你性命,你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甄兼仁掐着甄絮脖子的手开始用力,直把她掐的脸色涨红,他却仍旧冷笑道:“朝廷命官害死民女,你头上乌纱还能……”
李邈不愿多听他一个字,“动手。”
他话音刚落,一枚石子横空打在甄兼仁的胳膊上,迫得他松开了钳制甄絮的手。他刚捂着胳膊,双腿膝盖弯又受了两击,无力地往地上一跪,只觉浑身麻疼,身子完全不受自己使唤。
李邈扫了扫跌坐在青石道上的女子,只道:“把人带回提刑司,好好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