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别提寒二了!”一想起被寒铁衣出卖的事,李文昭气不打一处来,“上次就是他向白眼狼告我的状,我才会被他绑回来的,否则我就可以住在凤府,天天听凤姐姐讲故事了。”
李邈真情实感地悠悠一叹,“那没办法,谁让他会讨皇兄的欢心呢?你我两个加起来,还没他寒二一人在皇兄心里的分量重呢!”
“胡说!”李文昭拍桌而起,“他寒二怎么能同我相比呢?这世间再没有人能比我和皇兄更亲近了!”
李邈非但没有安抚的意思,反而火上浇油,“恐怕未必!同一件事,他寒二能做,你我就不能做!就说偷钧天剑这件事吧,皇兄若知道是我们偷的,肯定把我们关小黑屋!但若是寒二偷得,他肯定只是训斥几句就了事,说不定还会把钧天剑赏他呢!”
李文昭气的顾不上掌心的伤,拽紧了小拳头,“你等着,我证明给你看,在皇兄心里,我才是最紧要的!”
李邈示意她稍安勿躁,“不信你试一试,你们两个犯了同样的错误,皇兄只会骂你!”
“试试就试试!”李文昭很快被李邈牵着鼻子走,“可我和寒二之间,能犯下什么共同的事呢?”
李邈笑道:“为兄同你玩笑的,你怎么还但真了?行了,皇兄托了我要事去办,等事情办完了,我再来看你。”
说完话,不等李文昭反应,他便起身走了。
听闻醇郡王为自己打抱不平当街抽人的事,凤白梅还是小小惊讶一下。
她幼年多时都在绝壁山凤家老宅,少有出门;凤家遭逢巨变后,颓废了几年便一头扎进了军营,而后远赴落魂关。对于李家几个皇子,除了与太子见过几面外,其余几人连面都没见过。
头前在江南黑市,李邈将拍来的耳坠给她,寒铁衣说是为了恶心他,这个她还能理解。可如今为她打包不平又是为什么?难道也是为了恶心寒铁衣?
她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那厢寒二公子摇着凤翣施施然地入了院来,一脸吃了黄连的神情。
凤白梅趴在二楼的窗口,看到他来,暂时将醇郡王的事抛开,笑问他:“二公子这是又怎么了?”#@$
“还不是李邈那小子。”寒铁衣叹息着上楼,自来熟地倒了杯茶灌下肚,心火却下不去,“他非要住到沐侯府!”
凤白梅虽然意外,却也不甚在意,“听母亲说,她嫁进凤府后,外祖父便学太祖四方云游,这么多年也没听说他要回来。沐侯府也无人居住,醇郡王要住也没什么。”
寒铁衣愤愤地道:“洛阳这么大,他偏偏挑在摇光坊,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凤白梅问:“他能有什么心思?”
寒铁衣看了看她,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噎了回去。从小到大,李邈都能装会演,在人前从来是个乖宝宝的形象,没人相信他会干什么坏事。%(
见他不语,凤白梅又追问一句,“总不可能是冲着我来的吧。”
寒铁衣抿了抿唇,委屈巴巴地道:“从小到大,我喜欢的东西他都要来插一脚。”
凤白梅笑了,由心而笑,笑的很大声。她将身子往后靠,手肘抬起撑在窗台上,玩味地看着寒铁衣,“二公子的意思是,因为你我即将成亲,所以醇郡王故意接近我、讨好我,惹你不痛快?”
寒铁衣知道她不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见他神情,凤白梅笑的更欢,“二公子到底对醇郡王做过什么,竟令他如此憎恶于你?”
关于这件事,寒二公子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自初见被李邈绊着摔了一跤后,他便在检讨自己,到底哪里惹这位四皇子不痛快?他也当面问过李邈,但那人只是拿饱含怨憎的眼神一语不发地瞪着他。
“大概,是上辈子刨了他家祖坟吧!”二公子如此告诫自己,权当是还上辈子的债。
毕竟,李邈的身份摆在那里,也不能把他怎么着。
凤白梅笑道:“我知道了,会小心他的。”
寒铁衣听了这话大为震惊,“你信我的话?”
凤白梅点头,“为什么不信?”
寒铁衣道:“那小狐狸崽子惯会演的,这么多年我受了他不少暗整,说出去没人相信那是他干的!”
凤白梅道:“你我即将成亲,总不至于害我吧。再者说,我与醇郡王并不相熟,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即便你不提醒,我也提防着。”
寒铁衣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怎么就忘了,眼前这个人并非寻常女子,她九年军旅生涯,四年镇魂主帅,岂会没点防人之心识人之明?
沉默了片刻,寒铁衣识趣儿地换了话题。
“马登道父子的死已经查清楚了。”二公子挪到窗下小榻上,与凤白梅相对而坐,目光飘到院中的植被上,声音幽幽,“十年前,马登道初初上任,紫霞山下的毛竹村发了一场大病,他判断失误下令封村,导致村中的人得不到及时救治死了十七人。”
“凶手是毛溯是洛阳府的捕头,也是毛竹村村长的孙子,其父死于十年前那场大病。因偶然间发现了下山的马肃,便尾随其上山,先杀马肃,再虐杀马登道。”
凤白梅将身子靠在窗台上,静静听完,问:“按理来讲,他杀了人,应该竭力掩藏尸体,怎么还会将尸体扔在山脚?”
寒铁衣道:“因紫霞山上少有人涉足,马溯杀人后并未处理尸体。按照杨素安的说法,有人在马溯杀人上了山,从马家父子居住的地方拿走了些东西。至于这个将尸体搬下山的人是谁,也还没查出来。”
“马家父子落水假死、藏身紫霞山的背后,必然有人在帮他们。”凤白梅沉吟着道,“还有他们与洛阳的联系……尸体暴露,马家父子假死便被翻了出来,紧接着便是三年前赠灾银子的事,和修堤的事……毛竹村的人不会这样做,负责为他们隐藏行踪的人也不会这么做,这个搬运尸体的人,很可能也是与马家有恩怨。”
“杨素安正在往这个方向查。”寒铁衣道,“老墨这头也查出了点有意思的东西,负责制造高丽纸的纸行表明,他们的纸优先供应翠屏,唯一发往蓉城的单子,是官府出面采购的。”
凤白梅闻言眼神一闪,倒也不惊讶,毕竟官官相护的事不是什么大事。她感到意外的,是这些人办事如此草率,竟留下这样的首尾?
寒铁衣看她神情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咧着嘴道:“他们倒也不算大意,整个蓉城,所有官衙采用的都是高丽纸。”
凤白梅倒也不担心,“只要有方向,以杨素安的能力,定能查出来。命案了结了,那关于三年前赠灾银子的事呢?”
“我正为此事头疼呢。”寒铁衣牙疼似的抽了口凉气,“杨素安猜测,马肃之所以下山,是因为得知那封信被劫。而结合宴姝所言,马肃下山后去了峨嵋,加上赠灾银子的事峨嵋弟子曾经参与其中,他同武冰洋两个将命案了结后便赶去峨嵋山,结果被拦在山脚。不得已给我来信,要借我天机阁的名义一用,可青霞掌门的信前后脚也递到了我手上。”
凤白梅想起宴姝为了此事,不惜牺牲了自己名声,可见这桩事对峨嵋的影响巨大。头前她曾托寒铁衣给青霞掌门去信,要他们稍安勿躁,可杨素安如今这般大张旗鼓地去查峨嵋,任谁也安不下来。
“他们一个要以天机阁的名义上山查案,一个要天机阁阻止官府上山。”寒铁衣觉得自己时时刻刻都像一块夹心糕点里的夹心,“这一个个的,我有事相求的时候能卡就卡,用到我的时候,就各种威逼利诱!”
凤白梅递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而后便兀自琢磨,好一会儿才道:“若峨嵋弟子能出面证明,人证物证便有了,足可以将权晟从西南召回问话。”
“难!”寒铁衣不容乐观地道,“青霞掌门态度很坚决,一旦出面作证,就会被权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等同与廉亲王府为敌。”
“峨嵋乃世外之地,只有三年前牵扯进赠灾银一案,她们不肯出面作证,是生怕成为替罪羊。”凤白梅悠悠一叹,“说到底,他们是对朝廷不信任。”
寒铁衣闻言面露苦笑,江湖上对朝廷是什么态度,再没人比他更清楚。“皇上手中无权上到文武百官,下到平头百姓,大家都心照不宣。江湖中人重义多过权势,可也怕廉亲王的势力。”
凤白梅想了一想,道:“朝廷有朝廷的规矩,江湖亦有江湖的做派。廉亲王权势再滔天,若真要对峨嵋下手,江湖上难道没有对策吗?”
寒铁衣这次没跟上她的思路,正色问:“你的意思是?”
“有杨素安在,廉亲王想要将赠灾银的事扣在峨嵋弟子的头上很难,他若想要震慑报复,只可能对峨嵋下黑手。若江湖各大门派齐聚峨嵋……”
寒铁衣接过她的话,“在各大门派面前动手,除非派出死士,且这死士还不能是普通货色!”
凤白梅挑起一个嘴角,扬起的眉梢蕴出几分凉意,“他若派出死士,正好借机剪除!”
寒铁衣琢磨了一番,收扇在几上轻轻一敲,“此法甚好,只是还需一个让各大门派上峨嵋的契机……此事倒也不难办,葬剑山庄一事虽然收尾了,但武林中已经人心惶惶,本阁此时出面宽慰,倒也无人诟病。但如此一来,我便要亲上峨嵋……”
话到这里,他便截断了,抬眼看着对面的人,嘴唇动了动,没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