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王军中的火炮战力十足,却是金贵无比的,便是离王带兵攻城略地,也是到最紧要时候才会用上,尽是当做杀器。
若无情因此打马虎眼,倒可以理解。
“能得令公子做学生,在下虽才疏学浅,也会尽心竭力。”
无情满意地点点头,便催着儿子叫“师父”。
孙文山这会儿将阿抚抱起,摸摸小脸,又夸了几句,转头道:“无情将军,不知离王殿下伤势如何,说不得在下择日过去探望。”
这话里自有一层意思,只为让无情体会。
无情笑了一声,“你老人家就是不给人省心啊,这火药若是到了越国人手里,”
话说到这儿,无情看了赵重阳一眼,“谁能保证,有一天皇上不会将炮口对准秦国人。别以为我这人刻薄,亲兄弟还明算账,说不得今日你我把酒言欢,明日便要在战场上你死我活。”
赵重阳叹气,他果然有猜错。
孙文山眉心一挑,放下孩子,朝无情拱了拱手,“无情兄一言,点醒梦中人。火炮之事暂且不提,如今最要紧,便是将这工事建起来。”
无情抱住双臂,“建防御工事倒也好说,在下就曾主持过凉州郡的布防。如今的问题在别处。孙先生才学深厚,在下一向佩服,只是问论实战,未免有些过于理想,便比如这驻守工事的人马,您老可想过,从何而来?”
目前来看,离王不可能允许越国军队急速扩充。
孙文山回得淡定,“此事非在下有资格来说,皇上不如拿出个办法。若得两全齐美之策,不仅能解海防之困,也代表着,越国真正踏上重兴之路。”
两道目光对向赵重阳。
赵重阳顿觉肩上担子又重了。
“那个,我回头好好想一想。”赵重阳嗫嚅道。
无情笑了一声,“快些想,孙大人瞧着迫不及待了。”
“皇上,老夫人方才睁眼了!”杨春在外面喊道。
赵重阳立时回身,话也顾不上说了,转身往外跑去。
孙文山正要跟上,却被无情拉住,“孙先生,只怕您这主意早想好了吧,冷不丁就拿火药说事,醉翁之意不在酒。”
方才提到火药,孙文山就望着还站在外头的他,可不是故意的。
孙文山笑道:“修筑工事,在下只会纸上谈兵,无情将军既是答应得爽快,我等却之不恭。至于火药,以越国如今的力量,的确是做不起来。”
居然被一个酸腐书生给算计了,无情不免斜过去一眼,故意来了句,“孙先生想必不知吧,赵国夫人之所以病势沉重,乃是被人下了毒。”
不出意外,孙文山的脸色立时僵住。
“也不知何人所为,我家孩子他娘特意从越国赶来,就为查清此事。”
孙文山被无情一棍子打懵,片刻之后,冲他抱了抱拳。
“孙先生是位一心想做出些事的君子,不过,容我提醒一句”,无情挠了挠鼻子,“人家好不容易把水军建起来,您倒是处处找毛病,锋芒太露,难免引人侧目,还是小心为上。”
话说到此,无情不免往后面看了一眼。
听说梅妃是中毒,无情吃惊之余,头一个便想到了……晋王府。
孙文山到底说什么,抬脚去了后院,
无情抱着儿子,站在前院时,顾自享受天伦之乐。
如月突然走过来,无情知道不好,赶紧把阿抚放到地上。
“你这耳朵就是个摆设?”如月训了一句。
无情翻了翻眼,问道:“老夫人醒了?”
“刚才睁了一下眼睛,又睡过去了。也不知道哪个混蛋王八蛋干这种生儿子没屁/眼的事儿。”
云清宁说,梅妃并没有醒,只能说,比她刚到之时,稍稍好了一些。
无情啧啧,“不管真的假的,你好歹也是郡主,当着孩子的面,能别这么粗鲁吗?不妨告诉你,我已为阿抚请了一位好师父,他日儿子少不得才高八半。你银子挣得再多,总有被挥霍完的一日,可一肚子的学问,谁都抢不走。”
“嗯,我要一肚子的学问。”阿抚乖巧地附和。
如月笑了起来,“就你这样的,能请到什么好师父,回头为了束脩,又难为死了!”
“是孙文山。”无情一脸的轻描淡写。
如月吃惊,这家伙脸皮也是够厚的,孙文山可是君师,如今又是赵重阳身边倚重的大臣,无情居然请他教自家大字都不认得几个的儿子?
“过几日我要去海防,帮他们去御敌工事,照顾好儿子,磕着碰着,回头跟你没完。”
无情说到此处,又不免得意,“有些事情,光靠银子办不成!”
瞧着无情这一脸的臭屁,如月忍不住笑出来。
好不容易占了一回如月的上风,无情心情不错,随口问了一句,“你那徒弟到底查出了什么?”
人是无情带进去的,瞧那丫头还挺机灵,不过到底办不办得成事,还得两说。
片刻之后,两个人偶被递到无情面前。
无情脸沉了下来,“长宁宫里找到的?”
“你不会怀疑清宁吧?”如月好笑。
“我在说正事”,无情拧起眉头,“殿下受伤,难不成是因为有人作法。”
如月诧异,“你信这个?”
无情抬眼瞧了瞧,“凶手一旦抓到,得千刀万剐!”
几日之后,御花园的河岸边上,响起女孩儿清脆的笑声。
“飘起来的!”一个小女官将一枚石子扔出老远,不免得意地直拍手。
“再扔远一些!”赵重阳站在旁边笑道。
四下的人皆低着头,心下都在嘀咕,时隔多年,这宫里头终于又要有娘娘了。
皇上自来严谨稳重,平日里只管忙于政务,这御花园里几乎未曾踏足过。
倒是今日突然来了兴致。
如今十个宫中人,有八个知道,皇上身边多了一位林女官,盛传国色天香,身姿妖娆。
薛莹在河对岸的一处柳树后,已然看了多时。
和所有人一样,她也是来瞧那女官的。
自从听说此事,薛莹心里便惴惴不安。
皇上或许要纳妃了,却不是当初众望所归的自己,这让薛莹情何以堪。
到了薛莹这份上,皇上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对她都是风卷浪涌。
此刻薛莹目光,一直盯在那个竟是不知检点,当众与皇上做亲昵状的女官身上。
那人也不过中人之姿,扔在宫里哪一处,都不起眼,未料……却迷住了皇上。
“皇上也来嘛!”女官拿着一块石子,一把扯过皇帝的手,不由分说塞了过去,顺便背着人,悄悄递过去一个眼色。
赵重阳摇头,“朕可玩不了这个,都是你们女孩儿家喜欢的。朕在旁边看看就好。”
“不要嘛,皇上说是陪我来玩,合着看我笑话的?”
女官拿起了腔调,全然恃宠而骄的作派,“既然如此,我还是随长公主回秦国吧!”
薛莹心里咯噔一下,所以,她居然是长公主的人。
几乎是瞬间,薛莹自个儿想通了。
为何长公主刚到越都,便急着把她赶回宫里,什么照顾不周,只怕是为了要塞自己的人,成心做给皇上看的。
一时之间,薛莹用手捂着胸口,强忍半天,才没让眼泪流出来。
人皆以为,她是晋王府的棋子,一力要嫁入宫中,是为了保晋王府荣华富贵。可薛莹若不是对皇上心有仰慕,也不会这般拼命上进。
赵重阳似乎急了,伸出双臂挡在女官面前,“你可不许耍赖,姐姐把你给我了,还特意嘱咐了,等我下了旨意,便让你搬进长宁宫,你不能走!”
赵重阳这句话说得极大声,四周人全都听到,也包括对岸的薛莹。
长宁宫乃是长公主旧居,以前被视为冷宫,如今因为长公主嫁给离王,成了人人向往的福地。
长公主竟是连宫室都指定好了,便意味着,皇上日后给这小宫女的身份不会低微。
想到此处,薛莹再也站不住。
而她身后,莞儿朝着背对薛莹那边的赵重阳挤了挤眼睛。
赵重阳会意,这会儿一把抓住莞儿的手腕,“这样没意思,咱们回宫吧,你若乖巧,看在我姐姐的份上,朕自不会亏待你。”
今日这戏已然演完了。
既然赵重阳给指了方向,莞儿一直在盯着薛莹那边,说实话,瞧不出什么子丑寅卯。
那个薛莹看似乖巧,每日一早从自个儿住的院子出来,晚上再回去,论及作息,让人看不出什么破绽。
至于那院子里头,只有一个伺候他的嬷嬷,平日里基本上不出门。
莞儿在外头守了好几日,便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今日一早,索性给赵重阳出了一个计策。
那便是……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今日薛莹正好在御花园,索性便刺激她一下。
至于能刺激到什么程度,就看后头了。
赵重阳同莞儿并肩往外走,莞儿忽地想起来问:“你没瞧出,人家对你情根深种。”
“别乱说!”赵重阳攥着莞儿的手紧了紧。
当日曾有过的一丝打算向晋王让步的念头,如何彻底消失。
赵重阳不会娶那个薛莹,他如今弄明白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到底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