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欢忍,速战速决最干脆利落,小不忍则乱大谋的事情他只干过两次,一次是高中那会儿忍着没告诉徐怀砚自己喜欢他,明明就楼上楼下一层楼梯的距离,还头铁地跟他做了快两年的笔友,最后只落了一句再见,就把人给弄丢了。
他曾经觉得如果再见到徐怀砚,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冲上去把人摁倒先啃一遍。谁想到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梦寐以求的重逢来得既突然又意料之中,见到人的那一刻,什么准备什么冲动都被压住了。
眼前的男孩子干净好看,笑起来眉眼一弯能要了他的老命。
于是,还是那句话,小不忍则乱大谋。
因为他脸皮厚,能装,等得。但是徐怀砚跟他不一样。谢疏从高中就知道他是个直男,整天扬言说自己喜欢漂亮小姑娘,突然发现有个男生喜欢自己,而且自己对他竟然也有那个意思,实在是惊悚。
谢疏理解他,所以才愿意给他有限的时间让他在有限的空间里好好把这件事考虑清楚,但是结果只会有一个,徐怀砚如果愿意进一步,那他就进一百步,如果徐怀砚往后退了一步,他就辛苦些,进一万步,总之这个人是他的,除非他病了残了,双目失明两耳失聪,背不起他抱不动他,否则他绝对不会把他让给任何一个人。
现在他给的有限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徐怀砚来找他又中途跑掉,放在别人眼里可能就算进一步退一步站回原地,但是在谢疏这里没有退回远处这个说法,嘴简单的加减法算起来,他该进一万零一百步了。
一句“在哪”正要发送,谢父的电话打进来,让他赶紧回家帮他帮他拿个文件送去机场。
谢疏只能应下,删掉准备发送的文字,很快调转车头离开。
半路钻出只拦路虎,便宜了胆小的兔子再躲一会儿。
兰乐接到徐怀砚时已经是中午了。
一上车兰乐就注意到他早上出门戴得鸭舌帽不见了,取而代之是连卫衣的大帽子,罩下来鼻子都能遮住一半,坐在副驾驶脑袋一缩两手揣兜,也不吭一声,跟个自闭儿童似的,看得人闹心。
“怎么,摊牌失败?碰哪个壁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孩子一样,说话都带着股气。
兰乐一看他这样就差不多猜到他跑一趟大抵是得了个不如意的结果,不但不闭嘴,还就要嘴贱去招他:“不知道?那你直接跟我说说呗咋了,干嘛一副为情所困哭唧唧的样子,刚刚过来看见前边有卖糖葫芦和冰淇淋的,要不要给你买一个啊徐小朋友?”
“你在说谁为情所困?”徐怀砚掀开帽子呛他:“刚刚出来的时候被只野猫撞翻摔了一跤,我这纯属疼的。”
“人不顺,野猫都跟你作对,啧啧。”兰乐颇为感叹地摇摇头:“不过别妄想扯开话题,有一说一,正事怎么样了?”
这句话又不知道是哪里戳到了徐怀砚一颗被折磨千百遍的敏感小心脏,瞪着还没红过的眼睛一下子坐直了,抬高嗓子吼他:“什么有一说一?没一!只有个渣男死混蛋!狗渣渣,烦人!”
兰乐诶嘿嘿笑得贼贱:“骂得真可爱,继续继续。”
“你也是个狗渣渣!”徐怀砚兜回帽子不理人了,恢复自闭儿童模式,兰乐再招他也不吭一声。
两人随便找了个地方解决午饭。
徐怀砚心有千千结,看什么都没胃口吃不下去,垂着个脑袋瘟神一样满身丧气的坐在那儿,的亏兰乐内心强大,从头到尾无视他,风残云卷吃完后特别不真心地问他一句:“真不吃?一会儿聚起来可就没机会好好吃了。”
徐怀砚也特别不真心地甩他一句:“又不饿。”
好吧,不饿就不饿,反正胃长在他身上,他也没办法掰开嘴给他强行塞进去。
然后两人上车直奔活色生香。
徐怀砚挺久没有来了,之前谢疏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理由拴着他不让他出去浪,后来就是他自己懒惯了,或者说习惯了跟谢疏窝在一起,就算一整个周末不出宿舍他也呆得惯,反正有谢疏陪他玩游戏,再后来......不说也罢。
推开门进去,包间里面已经闹哄哄玩儿起来了,见他进来纷纷伸长了脖子嬉皮笑脸跟他打招呼。
“哟,好久不见徐老板,怎么销声匿迹这么久约都约不出来,干什么活路呢?”
徐怀砚坐在角落不去跟他们挤,说话有气无力跟要睡着了一样:“我说忙着学习你们信吗?”
“学啥?”
“什么能学学什么呗。”
高数,课题,游泳,还有,跟学怎么喜欢上一只狗渣渣。
他闷头不说话,兰乐也看出来他不想说话,帮他明里暗里挡了几个过来准备拉他一起玩的人,吧热闹都赶去了那头,徐怀砚犹如一头孤狼坐在着边瘫着脑袋,瘫着瘫着,竟然恍恍惚惚在一群鬼哭狼嚎群魔乱舞中睡过去了。
他就几个晚上没睡好了,做下重大决定的昨晚尤甚,早上又因为过于兴奋紧张一大清早就爬起来,谁曾想吃个闷头亏无功而返,憋了一肚子委屈和难受找不到地方倒垃圾,又累又倦,这会儿到了个暖些,人气儿足些的地方就扛不住。
从最近糟糕的情况来看,这一觉竟然是个难得的好觉,虽然不安稳,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耳朵,但是很幸运没有再梦见什么烦心的,比如一堆女生为了谢疏给他表白送花送礼物,比如毛毛茸茸小姑娘含羞带怯给他送情书。
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光景,反正徐怀砚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个男生正拿着麦克在那儿阴阳怪气唱狼的诱惑,周围人玩儿骰子的玩儿骰子,猜拳的猜拳,灌酒的灌酒,吵吵嚷嚷,没有一个人来打扰角落低睡得昂面朝天的他。
兰乐第一个发现他醒过来了,端着杯酒挨挨蹭蹭坐在他旁边:“醒神了?精神来了没?”
“小徐精神头从来就没跑过。”
徐怀砚适应了一下包间晃瞎人眼的灯光,接过他手里的酒不客气地一饮而尽,入口满嘴带着酒香的清甜。
“果酒?”他皱眉。
“明天大家都还有事儿呢,喝太醉不好,醒不过来耽误时间,还上头。”
破理由,徐怀砚才不信。几个纨绔子弟凑在一块图的就是自在乐呵,家里的事都扔给长辈或者兄弟,自己只管逍遥自在,什么时候喝酒还管过第二天会不会耽误事,这是故意放水照顾他,又瞒着给他留面子。
放在平时徐怀砚可能还会要强地吼两句,然后让他们把这些娘唧唧的果酒全撤了,然后白的啤的一起上,最好混着来,再然后,撑过三杯作孽撒酒疯,受罪的还是哥几个,他自己睡一觉回头起来啥事没有。
不过今天没心情要面子了,坐起来干干脆脆拿起一瓶子对瓶吹,几个玩骰子的看见了,吆喝两声助助兴,然后特别给面子地一人拿起一瓶跟他一起咕咚咕咚两口喝个精光。
果酒酒力低呀,徐怀砚睡觉的时候他们就吆五喝六喝了一圈了,到现在最严重的也只是唱歌对不上歌词,走路歪一下直线,醉的没几个,大多头脑清醒,还行特别理智地数别人的点数比自己大几个。
兰乐也拿了一瓶过来像模像样跟他碰个杯:“我现在能提提敏感话题了吗?比如,说个一?”
“一个鬼啊,不能!”
徐怀砚嗤了一声,起身过去抢了人家的麦,一边灌酒一边唱,本来音乐天赋就不咋地,清醒时开口都能偏到天际,更别说喝了酒之后,嘴里唱的跟屏幕上亮着的一个字也对不上。
行吧。
兰乐无奈地摇摇头,起身出去让店员把果酒换成再第几个度的,几个在活色生香工作的女生在前台一边聊天一边看他,听到报出包间号就知道是那个高消费间,满屋子的富二代,没想到凑一块一个公主少爷没叫,连喝酒都是带果汁的,越想越觉得戳中萌点,趁着兰乐出去接电话时互相多嘴了几句,眯着眼笑出声。
电话那头是兰钦。
q大大一期末考试的时间比大二大三的都要早一些,看时间最近几周都是考试周,科目多内容杂,还要忙着恶补睡过去的选修,兰钦是个从小到大没做过弊也没让人操过心的乖乖宝,现在应该正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怎么算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怎么啦?”兰乐吊着嗓子问他。
“哥,你和砚哥是不是在一块儿?”
“嗯,你砚哥心情不好,陪他喝点酒消遣下。怎么,是不是学校有什么事?”
“没。”兰钦握着手机靠在阳台上看着外面球场上几个一蹦三尺高正打篮球的男生,面无表情:“就是最近考试压力有点大,想跟你们说说话而已。”
兰乐啼笑皆非:“大学考试不是高考,低头飞过六十就算你厉害了,你有个鬼的压力?行吧,那你跟我聊聊呗,哥陪你,你砚哥为情所困忙着借酒浇愁,怕是没空做你知心哥哥。”
“只有你和砚哥吗?”
“没,还有几个之前高中的朋友,应该你都见过。”
“嗯......”兰钦沉默了一下:“那天送砚哥回来的那个同学也在?”
“你说谢疏?”兰乐笑起来:“说你傻怎么还总问到点子上,谢大才子要是过来了,估计你砚哥也就没愁可浇了。”
兰乐神色平静地发出惊讶:“嗯?什么意思啊哥。”
“约莫就是好朋友吵架的意思。”兰乐浑水摸鱼哄小孩子:“大人的事情弟弟就不要多问了,说说你的考试呗,不是说紧张吗?还是说我这个亲哥给不了你安全感啊小兔崽子,好不容易来个电话就逮着你砚哥可劲儿问。”
安全感吗?
也许这回被亲哥猜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