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 / 1)

许肆月站在顾雪沉的卧室外,一只手把玩着药膏,另一只手又敲了一次门。

她回房间之后才想起来,光顾着涂药酒撩他,把替他抹药膏的事给忘记了,她就算再没心肝,在乎他的伤也是认真的,眼看着那道口子横在男人白皙干净的手背上,她不管怎么行。

所以明知道顾雪沉不欢迎,她还是折了回来。

“你怎么不说话?还不到十一点不可能睡着吧?”许肆月小声念叨两句,“既然不反对,那我真进来了啊。”

顾雪沉还在床上,呼吸得略显吃力,他撑起上半身,借着月光,眼看着门把手被压了下来,微红的瞳孔不禁一缩。

……他没有锁门。

再躺下去装睡也来不及了。

许肆月做贼一样探进脑袋,摸着黑往床上瞄,一见他坐着,唇角立刻弯了弯:“还真打算睡了?涂个药酒消耗你这么多体力吗?”

她挤进来,绸缎睡衣泛着光,在月色下自带仙气,暗黑公主切也成了纯良的少女漫女主角。

“别进来,出去!”

顾雪沉开口,嗓音哑得厉害,威胁度自动打折扣。

许肆月听出不对劲,反而走得更近,大大方方往床沿一坐,顾雪沉压抑着过速的心跳,跟她拉开距离。

“你怎么了——”

许肆月问着,手去摸床头的开关,“啪”一声,把灯按亮。

她视线就停在顾雪沉的脸上,在光照下来的一刻,下意识怔住。

顾雪沉冷白的皮肤染着一层薄红,唇有些水色,额头鼻梁都带着汗,睫毛长而密,平常总是冷淡地遮掩眸光,现在却是濡湿的,透着难以言说的……脆弱?!

许肆月不由自主咽了一下。

不只是脆弱,还有种隐忍的性感,明明他穿得整齐,神色冰冷,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但就是莫名色气,勾着人不想纯洁。

许肆月嘴唇有点干涩,舔了一下,伸手去摸他额头:“你没事吧?别是发烧了。”

顾雪沉抓住她的手腕扔开:“许肆月,你适可而止!”

许肆月更确定了,他手心烫得过份,目测体温超过三十八。

她不管顾雪沉同不同意,直接把手按他脸颊上,皱眉说:“这么热还不吭声?你是想半夜高烧进医院吗?”

说着她也不给顾雪沉继续撂狠话的机会,留下一句“不许锁门,等着”,就起身飞奔回自己房间。

顾雪沉重重揉捏眉骨,听着她鸡飞狗跳找东西,又火速往回赶,就算想去锁门也无法下床。

让他滚烫的根本原因还藏在被子底下,因为她的碰触越来越难熬,脊背都在发颤。

许肆月扶着腰回来,拿了水和退烧药,倒出一粒,不由分说地喂进顾雪沉嘴里,水杯放在他唇边,轻声催促:“快点喝,不然苦。”

顾雪沉不配合,宁愿那种苦在口中化开。

许肆月脾气上来,盯着他说:“不喝?那我喝了,嘴对嘴喂你,你不是不乐意亲我么?怕不怕。”

顾雪沉眉目一厉,凝视她片刻,不得不听话喝水。

许肆月既得意又有点生气,管用归管用,问题是狗男人不放过任何机会辱她!这些年多少人觊觎她,连手都碰不到,他可好,她主动献吻还被嫌弃!

“现在能走了么?”

他语气冷得能戳死人,许肆月都听惯了,淡定把杯子一放,又坐下来:“还差一件事。”

她拽过顾雪沉的手拉到眼前,仔细看那道伤。

顾雪沉忍无可忍抽走,她又用力往回扯,手指不小心从口子上摩擦过去,明显听到他闷哼了一下。

许肆月心一颤,忙说:“你别乱动!等上完药我马上走还不行吗?”

她把他伤手托起来,跟他掌心相贴,拧开药膏挤上去,用指尖小心晕开,她怕自己力气大了弄疼他,不时低下头,轻轻地,很温柔地吹气。

顾雪沉的目光凝固在她唇上,身体里的脏器血液有如被火烤油烹,烧着那些堆积了十几年的情感,灼得全身又痛又麻,他口中极致的苦味过去之后,却又有丝不敢细尝的酸甜。

许肆月抬起眼的一瞬,他转开头,装作厌恶不耐烦。

“行了,”她声音比平常软了不少,“你病了就早点睡,明天如果还不好转,我再陪你去医院。”

等她走后,卧室里又剩下安安静静的一个人。

顾雪沉终于睁开眼睛,眸底一片纠缠的血丝,猩红苦涩。

许肆月回到自己床上,心满意足戴上眼罩,这一波好感度刷的,绝对能涨上几分!不说冰山融化,好歹也得掉一个小角角以兹鼓励吧。

她隔天醒得早,着急去看顾雪沉的情况,发现已经人去屋空,再扒着楼梯往下一看,人家顾总完全没有病容,矜贵整洁地坐在餐厅,普通早餐也吃出了米其林的格调。

“太太,早餐好了,有您爱吃的虾饺。”阿姨仰头笑着说。

许肆月揉揉脸,馋兮兮下楼。

自从她住进瑾园,顾雪沉严格规定早餐限时,她从最开始烦得想死,到现在居然习惯了。

需要早起,就不得不强迫自己早睡,加上赚钱压力、阿姨做饭确实好吃还有药物的配合,她的病和精神状态似乎都在好转。

许肆月按着腰挪进餐厅,特自然地坐在顾雪沉旁边,想碰碰他的额头试温度。

顾雪沉避开,放下勺子,慢条斯理起身:“别碰。”

许肆月抿嘴,干嘛在家里一副贞洁样啊!说好的提高好感度呢!

她不甘示弱:“你这样看我干嘛,我腰还疼呢,今天的药酒——”

顾雪沉拾起西装,又淡又凉的眼神扫过她,比以往更寡情了几个度。

“凭你昨晚跑的速度,已经证明腰伤没事了,但为了让你少抱怨,我还是给你请了个理疗师,今天开始,她上门给你涂药按摩,费用我可以替你付,但你要还。”

“还有,我每天很忙,你不要随便打扰,更不要再做去接我那种事,我没时间应付,手机也别再打,如果有重要的事,拨办公室电话,有空了我会回。”

他抽出一张纸,几笔写了个尾号044的固定电话号码推给她。

许肆月的腰本来快好了,这下又气得疼起来,拾起餐椅上的小靠枕丢他身上:“我昨晚跑得快不是给你拿药吗?没良心的!”

顾雪沉淡淡点头:“要比没良心,我不如你。”

许肆月当时就闭嘴了。

好好的吵着架为什么要翻旧账啊!

谈起渣,她永远站在珠穆朗玛峰,太他妈闹心了,还口都没得还。

不过瞧他这么牙尖嘴利,烧倒是肯定退了。

顾雪沉不再看她,一直走出餐厅,推开大门,进到车里,仍然感觉那道他企盼渴求的视线黏在身上,带着烈烈的火气。

他唇角涩然翘了翘。

以前江宴问他,婚后朝夕相处,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近在眼前,他忍得住吗,他还斩钉截铁说忍得住。

但经过昨晚,他怕了。

他一切都在因她燃烧,无法扑灭,只能躲起来。

好在以肆月的性格,越是气她为难她,越能让她不服输,对她的病情也有益处。

乔御一路上观察着顾总的神色,都没太敢说话,临近深蓝科技基地大楼时,他终于试探道:“顾总,零号线上新的机器人样品今早出来了,需要您亲自检测,很多媒体最近都在刺探消息,我们一直在严格保密。”

顾雪沉很浅的“嗯”了声。

零号线上的项目,是深蓝科技今年最重要的陪伴型机器人,不仅仅是对儿童老人的陪伴,更偏向的是能够达到的心理干预和医疗价值,对心理疾病起到真正有效的缓解,陪伴、理解、关爱、无时无刻的懂得和保护、关键时刻的拯救。

只是为了……能让有自杀倾向的患者得到救赎,挽回于万一。

阿十是目前最优秀的试验品,陪在肆月身边,但它还不够,不足以让他放心离开。

电梯到达十六楼,顾雪沉进办公室前,侧头交代乔御:“把044的内线号码设成专用,优先等级最高,无论我在做什么,只要打进来,马上转到我这里。”

许肆月吃完早饭,顺手给044的号码拨了过去,几声停顿之后,那边接听,声音冷得结冰:“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她坐在电脑前翘着脚,优哉游哉说,“老公上班半个小时了,有点想。”

换来顾总无情挂断。

许肆月愤慨抱怨:“阿十你看!大魔王狗不狗!老婆说想他,他就这种反应!”

阿十乖巧挪到她腿边,耳朵尖体贴地蹭蹭她,奶狗音甜蜜蜜:“因为主人漂亮聪明可爱身材好,大魔王知道自己配不上。”

许肆月笑出来,揉了把阿十,挑着眉把手机扔一边,软枕垫好腰,开电脑打开画图软件。

想让狗男人看得起她,不拿还钱压她,首先还是得去赚。

何况是用他本人的美色和肉|体来赚,想想还是爽的。

许肆月保持一个小时打一次044的频率,终于在打到下午时,狗男人看透她狼来了的伎俩,干脆不接了。

她也不停,继续按照固定的间隔时间打,傍晚时候,她手机一亮,新建的两人小群“富贵姐妹”跳到列表最上方。

程熙:“姐妹我刚跟主管去大魔王办公室汇报,正好赶上他内线电话响,他没接就那么放着,能直接打进他手边,还让他扫一眼不接的头铁勇士……是不是你!”

许肆月飞快回:“除了我还有谁,要是别的小妖精骚扰他,你赶紧告诉我。”

程熙:“干嘛?喜欢他了啊?”

许肆月发撇嘴的表情:“我才没!单纯守护顾太太的尊严而已。”

程熙:“那他不接,你就一直打下去?”

许肆月桃花眼微眯,懒洋洋回答:“等他习惯了,我自然就不打了呀。”

隔了片刻,程熙发来一个“还是你牛”的表情包:“我看大魔王早晚要被你玩儿死。”

许肆月连着打了三天,顾雪沉接起来的次数不超过五次,她还总没正经,次次拿话撩他,等到第四天早上,她知道作妖时刻差不多到了,连早饭都忍着没下去吃。

顾雪沉在楼下客厅等到近八点,许肆月依然没下来,他不记得自己看了多少次楼梯,最终在沟通过阿十的数据后,确定许肆月健康无虞,他才按住了上去敲门的欲望,拧眉出门。

八点半,是许肆月每天打第一通电话的钟点。

顾雪沉应该去六楼实验场的,硬是熬着时间,沉默等待这通电话,哪怕不接,仅是看着她的手机号出现在显示屏上,他也会尝到甜味。

然而超时了五分钟,电话还是没有响起。

“顾总,走吗?”

顾雪沉把目光从电话上收回来,低了低眼帘:“如果044有电话进来,转到我手机上。”

六楼的一众工程师和技术员一整个上午人人自危,生怕惹了大魔王动怒,平常大魔王也冷淡不说话,但今天显然加了层冰封外壳,离他近点也要冻死。

上午的工作持续到近十一点,应该有三通电话进来,但一个也没有。

前几天吵闹不断的044,今天静得仿佛没有人记得。

不是不记得这个电话,是不记得他。

顾雪沉把手机握到发热,到底给家里的阿姨打了过去:“太太怎么样。”

阿姨如实说:“很好呀,早上您走了她就下来吃饭,状态不错,上午做理疗追剧画画,我还给她做了个甜点。”

顾雪沉眼里那抹微弱的光无声暗了下去。

她没事,她只是玩腻了,不打了。

许肆月在家里手速飞快,画完了第二期连载的线稿,中午编辑来找她,听筒里的语气忧心忡忡:“大神,公司这两天刚签了个新人,背景好像挺硬,我看着画稿质量一般,上来就抢首页推荐位,就是你准备要上的那个位置。”

“影响很大吗?”许肆月没什么危机感。

编辑拍桌:“大!再过几期就要上架收费了,你要赚钱了,如果错过这个位置,保守估计一天也要损失上千。”

“多少?”许肆月也拍桌,“一天上千?!”

编辑义愤填膺点头:“所以大神,你要加把劲,新一期多来点刺激的画面,男主身材那么好,多露点,只要不太过界就行,小黄网你都能风生水起,这次也可以的!”

“还有啊,”编辑又提醒,“不知道你看上期连载的评论没有,好多读者在关注主角的衣服和包包,说你画得精致特别,不是其他画手那种仿大牌的,这也是卖点啊,你要继续保持,争取人物每次出场的着装都不同风格。”

许肆月靠在椅背上,头有点疼。

衣服包包她倒不难,但画顾雪沉的色气镜头就不容易了。

她看顾雪沉的身子也就看了那么一回,还是远距离,朦朦胧胧的,根本没有太深入的体会,时隔多天都有点记不清了。

要是她照着千篇一律的人体模特画,就缺少那种专属于他的禁欲色气感,读者也不会买账的。

可能需要……再多看看顾雪沉,最好能上手一摸。

还是用涂药酒的理由接近他?

许肆月按了按腰,遗憾皱眉,真不争气啊腰已经好差不多了,再说同样的理由,实在难骗他第二次。

但比起其他的,示弱又最容易有效果。

许肆月点亮“富贵姐妹”群:“江湖救急,有没有什么容易受伤又不疼的办法?”

程熙很快回:“正好手头上就有一个。”

她发来一张图,幼龄小女孩的腿上血淋淋一道伤口。

程熙:“我小侄女,吓人吧?你猜怎么弄的?”

不用许肆月回答,她主动说:“贴纸贴的!超逼真!校门口居然卖这种鬼东西!”

许肆月顿时心动,问来小侄女的学校地址,不惜花钱打了个车赶过去,在路边小摊前面挑得专心致志,最终选出两个比较真实不会过分夸张的伤痕贴纸,买了回家。

顾雪沉中午跟合作商有场私宴,对方主动选了一家昂贵日料,食物生冷,还频频为他添菜,杯子里总是满着清酒。

酒的度数不高,但喝下去也会加重胃痛。

顾雪沉吃得很慢,一直没什么表情,也无人看出他的不适,他在人前总是疏离自持,说话不多却句句精准见血,合作过的都已经习惯他的性子,仍旧热情。

吃饭期间,顾雪沉手机震了几次,他都忍耐着没有看,心里一点一点堆着期许,等从日料店出来,他垂眸翻开手机,逐条看过去,却没有关于许肆月的任何消息。

哪个也不是她。

他手指紧了紧,低声问乔御:“中午044来过电话么?”

“没有。”

顾雪沉胃里有些抽缩,握着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自嘲地笑了下。

明知她只是撩他取乐,只是胜负欲,只是对真相的一点好奇心而已,他到底在难过什么。

乔御担心问:“顾总,我看您脸色不好,要不我直接送您回瑾园休息,最近加班实在太多了。”

顾雪沉摇头,望着车窗外低低说:“我没时间浪费了。”

回到办公室,顾雪沉吩咐:“把044切断。”

等真的切断了,眼看钟表要跳到下一个节点,他捏着眉心,又哑声要求:“044接回来。”

他忍耐着情绪,用超负荷工作转移注意力,但下午五点半,044的专用电话突然响起的时候,他还是眼睫一颤,第一时间接起。

听筒里,消失了一天的许肆月哽咽着说:“老公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受伤了……”

顾雪沉的呼吸像被扼住,克制着回答了一句“现在”,扔下电话就往瑾园赶。

许肆月照着镜子,在身上精挑细选了好几个地方,比划来比划去,最后定下胸口。

锁骨以下,沟壑以上,皮肤细腻白嫩,弄上一道伤肯定特别的触目惊心,而且这种敏感位置,顾雪沉多半不会细看,容易骗过去,之后她再穿件高领衫挡住,万事大吉。

许肆月认认真真把伤疤贴按下去。

别说,还真的挺像那么回事,一眼看上去犹如利器割出来的,残忍可怜,她自己都心疼了。

楼下门庭传来响动。

许肆月知道是顾雪沉回来了,赶紧把低领睡裙的胸口往下扯了扯,眼尾再用小刷子添两抹红色,滴上眼药水,立马梨花带雨。

男人踩上楼梯,脚步声直奔二楼她的房间。

许肆月主动推门出去,看见顾雪沉的一刻,正好眼药水流出来,她滴的有点多,顺着脸颊哗哗往下淌。

顾雪沉死盯着她胸口的那道伤,心被攥裂,冷着脸走到她面前。

许肆月半遮半掩地捂着,泪眼朦胧说:“不小心划到的,疼死了……”

边诉苦,她边靠过去,一气呵成地往他怀里亲近。

只要抱上了,她不但能摸一把胸口腹肌,宽肩窄腰,还能香香软软撩他一下,绝对不亏。

许肆月是这么打算的,但万万没想到,脸颊刚贴上他的肩,一点肉还没摸到,就被男人拽着起来,动作冷硬毫不留情。

“你——”

她泪汪汪刚要示弱,就对上了顾雪沉阴郁无底的双眼。

他淬冰的视线刀一般刮着她胸前,沙哑说出两个字:“解释。”

许肆月惊觉不对,缓缓低下头一看,当场眼前发黑。

她的眼药水顺着脸颊,滴到锁骨,又滑至胸口,不偏不倚,正巧从她贴好的恐怖伤疤上经过。

然后此时此刻,那道价值十块钱的伤……

正矜持优美的,往下流着一道道淡红色的染料,像在淌着血泪对顾雪沉说,不好意思,我是你老婆买来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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