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大海人狠狠打了武三思一巴掌。
武三思捂着脸,愕然道:“大王,您为何打我?”
大海人抓住他衣领,怒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您什么?”
大海人吼道:“唐朝战船上有一种铁球武器,射程是弓箭的四倍多,威力能将船射穿。他们有这样的武器,你为何不提前告诉我!”
武三思大急:“我……我也不知道呀!我在唐朝时,从未听说有这种武器呀!”
大海人紧紧凝视着他双眼,好半天后才松开他衣领,回到座位上坐下,兀自喘着粗气。
小岛秀男沉声道:“大王,唐军来势凶猛,我军不能再管叛军了,需立刻集结大军,夺回对马国!”
大海人沉声道:“那不是给叛军发展壮大的机会吗?”
小岛秀男道:“志贵一个黄口小儿,不足为虑,目前心腹大患是唐朝人,等击退了他们,再慢慢收拾叛军也不迟!”
大海人深吸一口气,一拍桌案道:“传令,立刻集结水军,我要将来犯唐人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七月初夏,西讨大营中,武承嗣骑着马在北面校场巡视。
在他视野前方空地上,薛仁贵指挥着一支万人军队,练习骑兵和炮兵的复合阵型以及阵型切换。
最开始,武承嗣将整支大军的训练工作都交给薛仁贵和苏定方两人负责。
然而两人共事没多久,便频繁因训练问题爆发矛盾,主要问题便是围绕在火炮使用方法上。
不仅如此,另外一些将领们,也频频找上武承嗣,贡献出自己冥思苦想的火炮使用战略。
武承嗣见众将都很积极,便将五万大军一分为五。
分别由薛仁贵、苏定方、郭待封、三人各领一万人,韩成和罗素领一万人,独孤德和宇文峤再领一万人。
五万大军分成五支,分开训练。
这样一分,效果极佳,五方相互较劲,一个比一个训练的严格,受训的士兵们苦不堪言。
不过话说回来,训练时多受苦,战场上才能少流血。
武承嗣见将士们个个辛苦,自己也不好太闲着,便每日骑着他的白马,四处巡视。
便在这时,只见远处飙奔来一匹快马。
“大帅!捷报!扬州传来捷报!”马还未靠近,马上的侯延景便大声呼喊。
他声音洪亮,不仅武承嗣听到了,远处正在训练的士兵们也都听到了,顿时一阵热沸。
薛仁贵一声冷喝:“不得喧哗!”热沸顿时止住。
薛仁贵正犹豫要不要过去,忽然见武承嗣向他招了招手,便说:“全体将士,原地休息片刻!”
说完策马向武承嗣奔去。
他一离开,众军士们又交头接耳起来,脸色充满兴奋。
武承嗣等薛仁贵过来了,带着他和侯延景向军营返回,然后命人将另外四军的主将召集过来。
待众人到齐之后,方命侯延景汇报战况。
侯延景有些尴尬的说:“大帅,末将对战况也只听了个大概,还是让扬州来的传令官向您汇报吧。”
武承嗣道:“那就让那名传令官进来吧。”
侯延景答应一声,出了帐,不多时,一名矮壮的军官跟着他进来了。
苏定方瞧见那人后,笑骂道:“怎么是你小子?”
这名传令官赫然是王孝杰。
王孝杰站的笔直,大声道:“回副帅,末将作战时一个没有注意,追击的太远,孟将军说我不听军令,让我将军情传回长安,以做惩罚!”
苏定方道:“你追多远了?”
王孝杰道:“末将一直追到倭国人的港口去了。”
众将军们皆哈哈大笑,武承嗣也忍不住露出微笑,惟有薛仁贵表情严肃,沉声道:“快汇报战况吧。”
王孝杰点了点头,朝武承嗣一拱手,道:“大帅,能否借地图给末将一用。”
武承嗣笑着点了点头,将羊皮地图拉下,又拔出腰间长剑,递给了他。
王孝杰恭敬的接过,然后走到地图前,用剑尖指着倭国西南方向的小岛。
“大帅,诸位将军,这里便是对马岛,我军于六月初,打下此岛。”
郭待封道:“这些我们从军报中已经知道了,你还是赶紧说说最新的战况吧。”
“郭将军稍安勿躁,在下总要一件件说,才能说的更清楚!”
郭待封一挑眉:“嘿!你小子……”
苏定方笑着打断:“郭将军,你就让他说吧。”他虽总骂王孝杰,心中却觉得对方很对自己脾胃。
郭待封暗哼一声,没有再说话。
王孝杰继续道:“自从我军打下对马岛后,便以此岛为据点,不断骚扰倭国。”
“李多祚将军下令,每天派两艘战船沿着九州海岸线环绕。若是遇到沿海城镇村庄,便用火炮射他们!”
独孤德冷冷道:“射的好!这些年来倭国人一直侵扰我朝海岸,也让他们尝尝被侵扰的滋味。”
郭待封皱眉道:“倭国军队没有动静吗?”
王孝杰咧嘴笑道:“被我们骚扰过的几个沿海令制国联合了一次,组建了支几百艘船的船队,都是些小渔船。”
“咱们两艘船将他们引到对马岛附近,与另外三艘战船汇合后立刻反击,将他们打的溃不成军!”
“我军五艘什么船?船上多少士兵?”薛仁贵问。
“五艘都是海鹄船,每船八百士兵,四千先锋军由李多祚将军率领。”
扬州水军如今共有四艘楼船、八艘海鹄船和三十艘斗舰,楼船远洋事故高,故而真正主力便是这八艘海鹄船。
武承嗣心想,按照他的规划,一艘海鹄船上装列十二门火炮,左右各六门。
五艘船齐射的话,一次便能射出三十枚炮弹,对付几百艘渔船的倭国水军,几乎称得上碾压。
王孝杰面有得色道:“那些倭国人刚靠近咱们的船,便被火炮声给吓住了,三轮火炮后,便只知道逃命,落水者不计其数!”
苏定方瞪眼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对方人数也才几千,还都是些杂牌军,获胜是理所当然!”
王孝杰讪讪一笑。
薛仁贵问:“后来呢?”
王孝杰道:“后来他们便再不敢出海作战了,还将沿海的百姓都迁移走了,我们只得不断向倭国更远的海岸线侵扰。”
“直到半个月后,派出去侦查的小船忽然回报,说倭国集结了三万水军,朝着对马岛过来了。”
武承嗣神色一凝,问:“是倭国近江的主力军队吗?”
王孝杰大声道:“是的!船队从北面过来,船只都是战船,不少比咱们的斗舰还大,装备比之前的令制国水军精良多了。”
武承嗣凝思不语,倭国军队至少有五十万以上,因为是岛国,这五十万人都可以参加水战。
这三万应该是他们短时间内集结的一支部队,毕竟唐军先锋数量不多,他们一定觉得以十倍的数量,足以应付了。
王孝杰道:“李多祚将军立刻传令,让船队撤离到对马岛以南二十里。倭国军队果然追了过来。”
“我军远远炮击了三次后,便向西撤。倭国军队穷追不舍,但他们船速不如我军快,我军拉远距离后,又是几轮齐射,等他们靠近后,便再次后撤。”
武承嗣目中闪着光,这便是他提出的“放风筝战术”,利用唐军速度和射程优势,不断保持着距离作战。
王孝杰越说越兴奋:“倭国人后来也发现自己不停挨打,却根本伤不到我们分毫,于是没有再追击,想撤回去。”
“我军立刻掉头追击,分成两支,跟在倭国水军左右,边追边打,等倭国人逃回对马岛时,只剩不到一半的人了。”
“他们上岸后,李将军这才下令回师扬州,进行补给。”
武承嗣紧了紧双拳,心中大定。
对战争来说,第一场胜负尤为关键,如今唐军初战告捷,而且是以少打多,将极大鼓舞扬州水军的士气。
而且为了进行这场战争,他顶了不少压力,如今唐军获胜,那些质疑他的人再无话可说,他的威望也将继续攀升!
谷薛仁贵冷静道:“倭国战败后,必然会重新估计我军实力,下次我军要面对的,很可能是更多的倭军。”
王孝杰连连点头,道:“您说的不错,根据咱们在近江的探子回报,倭国又在大批集结军队,最新一次传回消息时,人数已经超过了五万。”
苏定方哼了一声,道:“主动权在咱们手上,他们人数再多也没用。”
转头向武承嗣道:“大帅,我觉得可以继续按照原定计划作战。”
武承嗣看向薛仁贵,见他也点了点头,便说:
“王参军,你立刻告诉王将军和黑齿将军,原定作战计划不变!让先锋军去骚扰倭国,将敌军主力吸引到扬州海域,然后主力尽出,将倭军主力消灭于海上!”
王孝杰大声道:“是!”
到了下午,扬州捷报传遍整个长安,百姓们虽也议论纷纷,但皆认为本国战胜倭国属于正常,并未过于高兴。
武媚命人将武承嗣召了过去,细细询问战事经过。
长生殿内,李弘得知消息后召李崇义和岑长倩询问。
李崇义道:“回陛下,根据兵部奏报,此次大战是我军四千水军对倭国三万水军,我军大胜,倭国折损过半。”
李弘哈哈笑道:“三万人都打不过咱们四千人,倭国水军也太不中用了吧。”
岑长倩正色道:“陛下,并非倭国水军太弱,而是周王殿下设计的新武器太强。”
李弘叹了口气,道:“承嗣表弟确实是个难得的帅才,只可惜他不肯过来帮朕。”
这几个月来,他多次拉拢武承嗣,甚至下了道旨意,允许武承嗣自行任命西讨大营中五品以下武将。
只可惜武承嗣依然牢牢站在太后一边。
登基至今,他与太后的明争暗斗就没停过,正是在武承嗣的影响力下,整个军方一直都支持着太后。
李弘登基已有半年,如今的朝局,已经形成小事由他决定,大事由武媚决定的局面。
顿了一下,李弘又道:“对了,扬州不是有两万水军吗?为何只派出四千人出战?”
李崇义沉吟道:“想必是为了降低消耗吧,这次扬州之战的粮草供应,全部由江淮两道负责,若是两万大军全部出战,负担比较重。”
李弘点了点头,如今国库并不富足,朝廷施政都以休养生息为主,整个朝野上下也都提倡省吃俭用。
这也是他和武媚在施政上为数不多的共识。
便在这时,一名太监来到宫殿,躬身道:“陛下,贵妃殿下请您去上林苑陪她一起跑马。”
李弘道:“知道了。”说完便站起身,离开了长生殿。
大明宫内,皇帝的一举一动都受到所有人关注,李弘一去上林苑,便有宫女将消息传到清罗宫。
高安公主得知消息后,眉头紧皱,在殿内来回走动着。
义阳公主奇道:“皇兄又不是第一次去上林苑,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高安公主皱着鼻子道:“姐姐,刘姐姐让咱们照应她妹妹,如今都这么久过去了,陛下却一次都没找过刘德妃。”
义阳公主眉头一皱,默然不语。
高安公主撅嘴道:“等会咱们出宫与刘姐姐见面时,我生怕她问起此事,说不定会责怪我们。”
义阳公主想了想,轻轻道:“刘姐姐那么聪慧的人,自然明白我二人在宫中处境,她不会怪我们的。”
高安公主咬了咬嘴唇道:“姐姐,我、我是想帮刘姐姐办好这件事,咱们就能求她找承嗣表兄求情了。”
义阳公主叹了口气。
她自然明白高安公主心思,她希望武承嗣能在朝堂上奏,让她们俩在宫外开府居住。
她自己又何尝不希望如此呢。
在宫中二人名义上是公主,但皇帝冷落她们,太后不待见她们,再加上宫中还有个嚣张跋扈的贵妃殿下。
两人每天不是去这里请安,就是去那里陪笑,笑脸还总是迎上别人的冷屁股,心中别提多么苦闷了。
而且二人没有地位,导致清罗宫的宫女太监们也没有地位。
之前让他们出去打听消息,往往人就不见了踪影,平日伺候二人也很不用心。
后来还是义阳公主一咬牙,赏赐了许多首饰财物给手下宫女们,她们这才忠心了些,时常替二人打探回一些宫中消息。
其实两人月钱标准很低,时间久了,根本赏不起这些下人,更别提收买太极宫附近的宫女了。
幸好太平公主和刘岚霜知道二人困境,时常给二人送些首饰器物,两人这才有能力收买宫女。
义阳公主站起身,道:“好了,不管怎么说,现在的生活总比冷宫要强多了,咱们赶紧换衣服出宫吧。”
高安公主道:“姐姐,现在还太早了些吧,咱们昨天不是和刘姐姐约好申时去周王府吗?”
义阳公主笑道:“承嗣表兄手下的军队打了胜仗,咱们难道不该早一点去周王府道喜吗?”
高安公主喜道:“是啊!”忽然,她笑容凝住了,低声道:“姐姐,咱们是不是要送点礼物啊?”
义阳公主低着头道:“咱们姐妹一直靠着刘姐姐接济,总不好将她给我们的东西再送回去吧?”
高安公主也低下了头,道:“要不……要不将太平前几日送咱们的那只“花雕白鹭玉盏”当做礼物吧?”
义阳公主摇了摇头,心道:“太平公主也可能去周王府道贺,若是让她瞧见,还不羞死人了。”
忽然间,她心中一动,微笑道:“有了,就将我昨日刚练好的那曲‘醉相思’奏给她们听,就当做礼物了!”
高安公主拍手笑道:“对呀!姐姐那曲子好听极了,她们一定都会喜欢!”
两女当即换上常服,带上瑟,朝着皇宫大门方向而去。
走在后宫甬道上时,忽然间,迎面走来一群人,却是十几名宫女太监簇拥着一名高个女子过来了。
这女子是李弘四个月前新纳妃子,千牛卫大将军岑长倩的侄女。
她容貌并不甚美,但因为叔父的原因,刚入宫便被封为淑妃,也颇受李弘宠幸。
而且她运气极好,一个月前,怀上了李弘第一个孩子,在后宫中地位比皇后还高,仅次于贵妃。
义阳公主和高安公主急忙让到一边,齐齐向她行了一礼。
岑淑妃眸光打量了两人一眼,皱眉道:“你们穿成这样,是打算出宫吗?”
高安公主道:“是的。”
岑淑妃为人端谨,因皇后吃斋礼佛,贵妃不爱管后宫琐事,她便有心替皇帝治理好后宫,说:“本宫听人说,你们俩最近总是出宫,这可不成规矩!”
高安公主又惊又怒,忍不住呛了一句:“皇兄并未下旨,不准我们出宫!”
岑淑妃柳眉一皱,道:“陛下日理万机,哪能事事都让他操心,你们身为皇家公主,成天往宫外跑,有损皇家颜面。”
“从今日起,没有陛下、太后、贵妃或者本宫的许可,你们不得擅自出宫!”
高安公主脸色涨的通红,正要大声反驳,义阳公主急忙拉了她一下,朝着岑淑妃说:
“既然淑妃殿下说了,我们就不出去好了,只不过若是周王殿下责怪,还请淑妃殿下届时替我们解释。”
岑淑妃微微一惊,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为何周王会责怪?”
义阳公主淡淡道:“周王妃临盆在即,周王殿下拜托我有时间,多去周王府为王妃鼓瑟。”
岑淑妃蹙眉道:“就算周王妃要生孩子。为何周王要请你去王府鼓瑟?”
义阳公主又道:“周王妃曾说过,小孩子出生前多听曲乐,很有好处,所以周王殿下才拜托我为王妃鼓曲。”
岑淑妃早就听说过周王妃医术高明,不在太医之下,她这样说想必自有道理。
“既然是周王请你过去,那你就过去一趟吧,不过记得要早点回来,不得在宫外多逗留!”她板着脸说。
义阳公主答应一声,两女目送着岑淑妃远去,高安公主跺了跺脚,怒道:“姐姐,她也太欺负人了吧!”
义阳公主沉着脸道:“这点气都受不了了?还是说,你想再回到冷宫中?”
高安公主浑身一颤,咬着牙道:“姐姐,我……我不想回冷宫。”
义阳公主训斥道:“那就学会忍耐,与在冷宫相比,现在不知好了多少倍,别一点委屈就受不了!”
高安公主点了点头,委屈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