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这话确实说的不错。
上回夺取济州岛,黎清对周铨说有惊喜,是因为扣除各种开支之后,他们所获财物,价值在二十万贯以上。对于东海商会来说,第一次行动就有这么高的收入,算是一场开门红。
但上回只是对穷得叮当响的土人,这一次对上的可是高丽官兵。
高丽运了七八万人到济州岛来,就不算周铨已经欢喜过的粮食,备来准备充作赏赐之用的布帛、金银、铜钱,数字就已经让十余名负责计算的帐房欢喜不已。
董长青拉着白先锋来到这边,看着这些少年清算账目,算盘在他们手中噼叭作响,忍不住小声道:“明公志向非小,这些少年,个个都是人才!”
“都不读圣贤书,不研经义,放在朝中诸公眼中,不过是账房之才罢了。”白先锋略带讥意地道:“不过到了明公这里,才知道,唯有这些本领,才真正可用,你我二人这般,实在有些多余啊。”
他们原本以为,投在周铨幕下,肯定能够大展身手,立下不凡的功业。但如今跟着周铨混了好几个月,这时他们才发觉,自己虽然自诩饱读诗书精通经义,可做起实事来,未必比得上周铨身边的阵列少年。
他们的唯一长处,恐怕就是写写文章了。不过这二人思想倒是开通,并不觉得自己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反倒觉得眼前一亮,自己或许又找到了新的学习方向。
在见过火炮威力之后,更是如此。
“算出来了,以两个月前京师物价折算,所获金银、绢帛,可折算成十五万贯!另有铜钱,是高丽小钱,折成铜是一千三百斤,可以铸两门火炮!”
高丽自己铸的铜钱,质量很次,只能充当原料回炉铸炮,不过金银绢帛能值十五万贯有余,也是一趣÷阁不小的开支了。
“还有甲胄兵器,这些是大头,那些甲若能出手,足可以换成数十万贯钱,百万贯也有可能,兵器稍便宜些,但也能折成十余万贯,另外,缴获的高丽马匹、牲畜,几十万贯是往少里算的。”白先锋低声对董长青说道。
董长青眼睛顿时瞪圆,这岂不是说,打这一仗,缴获之物,价值可能超过两百万贯?
“两百万贯?”他忍不住就吸着冷气问道。
“你还没算粮食,还有船只,另外,还有更重要的是人,这些人嘛,估计还可以卖上一个好价钱!”
“卖人?”董长青咽了口口水,身为儒家门徒,对于人口贩卖之事,感觉还是有些不妥当。
白先锋义正辞严地道:“你想哪儿去了,我们明公是那种贩卖人口之人么?明公心怀慈念,觉得让这些高丽人与家人离散,实在是不该,故此问计于我,我给他建议,令高丽出钱赎回,一个普通士卒,只需十贯,一个低级军官,需三十贯,以此类推,我算了一下,总共俘虏的高丽人是三万四千余,折算起来,可以换取赎金六十至七十万贯!”
“还……还带这样?”董长青可不知道白先锋何时提出过这样的建议。
“那是自然,这是明公仁德,否则将这些高丽人砍了脑袋筑成京观,也不是不可以!”
“高丽朝廷会同意?”
“同不同意就是他们的事情了,若不同意,行不仁之事者是高丽朝廷,与吾等无关,明公正需要一批人充任苦力,筑路建港,这种只要给碗饭吃便可往死里用的劳力,多多益善!”
白先锋的厚颜让董长青对自己的这位朋友刮目相看,他只能挑着大拇指向白先锋表示自己的鄙视。
高丽朝廷所在的开京,也就是开城,因为松树极多,又被称为松都。在其中松岳山南,便是高丽王宫。
如今高丽的国王王俣不过是中人之资,喜好马球,因此常在王宫升平门与神凤门之间的球庭观看球赛。只不过,随着足球之戏的传播,他如今在看的,并不是马球,改成了足球。
陪同他一起看的,还有辽国的使臣。
若是周铨在场,也会认识这位辽国使臣,正是曾与他有过口舌之争的耶律术者。
原本耶律术者也卷入了耶律章奴之乱,但他侥幸脱身,还充当使臣来到高丽。这却是尝到榷城甜头的辽国,意欲与高丽也办一座榷城,最好能如同对夏一样,转卖宋国物产,好从中赚上一趣÷阁。
同时还有一个想法,就是与高丽夹击声势越发浩大的女真人。
在耶律术者身后充任副使的,同样也是周铨的熟人,耶律大石。
“二位上国使节,觉得我国足球,尚有可观之处否?”对着耶律术者与耶律大石,王俣不敢怠慢,笑着问道。
“还好吧……”耶律术者并不是很喜欢足球,因为这玩意儿是周铨带到大辽的,一想到那个宋国少年使臣,他就觉得自己蒙受了羞辱。
“不知这些球手,若与贵国相对,胜负能有几何?”王俣又问道。
王氏高丽对于臣伏于辽国,一直是心怀不满,比起辽,他们更向往宋。
但辽国兵威,可比宋国的仁义要有威力得多,所以他们就算是与宋通使,也只敢自称为大辽属国。
只是暗地里,总难免有些比较之意。
“差得太远了。”不等耶律术者回应,他旁边的耶律大石就已经抢先开口。
“哦,不知贵国与大宋的球队,又是孰强孰弱?”
“这足球之戏,本是宋国顽童所创,乃是小伎耳!若是沉匿于其中,则玩物丧志,岂是大国所应倡者!我辽国引入足球之戏,聊充娱乐,如同歌伎伶人一般,何必去与宋人争此强弱胜负?孰强孰弱,由来只看兵甲,岂看足球之戏!”
耶律大石同样看周铨不顺眼,哪怕周铨提出的榷城盟约,确实给辽国带来了实在的好处,但在他心目中,周铨仍然将是大辽最危险的敌人。
甚至远比宋国那些所谓的名将世家更为危险!
他向来自诩君子,可看到连偏僻如高丽者,也在流行周铨所创的足球戏,便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就批了几句。
王俣听了一愣,他虽是中人之资,却不是傻瓜,“宋国顽童”之说,让他想起自己派出的使节曾经回禀的事情。
“不知副使所说的宋国顽童是何许人也?”王俣有意问道。
然后他看到这两位高高在上的辽国使臣,都露出了仿佛吃进苍蝇一般的神情。
“副使?”王俣又道。
“听闻贵国耽罗出了些事情,如今大军远征,贵王还在挂念足球之事?”耶律术者终究是善辩之士,开口说道。
王俣正待答话,突然间听得外头一乱,然后竟然有哭声传入,他眉头一皱:“何事喧哗?”
“是国舅归来……国舅回来了!”有侍卫在外看了眼,然后颤声道。
王俣心里猛然一跳,若是好消息,怎么会有哭声?
他强自镇定,笑着对二位辽使道:“国中有些琐事,还请少坐失陪。”
“不知我等可否旁听?”耶律大石嘴角往上一翘。
“鄙国小事,不敢有污上使尊耳。”不等王俣说话,就有伴使大臣肃然道。
耶律术者也没有心情多说什么,他们是来谈榷城的,可是高丽倚仗宋国商船往来不绝,只是一昧敷衍,根本不把辽国提出的要求当回事。他也想着与耶律大石好生商议一番,最好能找到解决办法,令这次出使不至无功而返。
但他们才离开高丽王宫,还没有回到使者馆驿,突然间身后有人气喘吁吁追了上来:“我王召二位使者!”
耶律术者双眉一挑,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妙。
他二人回到宫中,这次不是在球庭,而是到了满月台之西的大殿之中。
他们进入大殿时,就看到一人跪伏在地上,耶律术者此前作为使者来过高丽,因此认出了跪伏之人,正是国舅李资谦。
据闻此人倚仗国舅身份,专权于高丽,此时却是一副狼狈模样,烟熏火燎一般,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二位使者,有一事本王不明,要向二位请教。”不等两人看清楚殿内情形,高坐其上的王俣,已经开口说话了。
只不过话语中声音森然,怎么听都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不知大王有何事垂询?”耶律术者问道。
“我高丽侍奉上国,一向恭顺,年年朝贡,岁岁纳币,不知我有何故,竟致上国发怒,发兵征讨,不宣而战!”
当“不宣而战”四字出口时,王俣的声音猛然转为暴烈,几乎要将大殿都冲破!
耶律术者面色大变,惊问道:“大王何出此言?”
“贵国皮室军,与宋人联手,夺了我耽罗岛,还坏我兵势,致使我八万大军,归来者不过十一……二位此时,还要装模作样么?”
王俣心中之恨,简直难以用语言来表达,如果这两人背后不是辽国,辽国不是远比高丽强大,他会毫不犹豫将这二人砍了!
“怎么会有此事,我二人确实不知,我们来此之时,朝廷还再三交待,要结好高丽,争取能早日得成榷城盟约……这其中定是有误会!”耶律术者叫道。
如果不解释,脑袋就没了!
“误会,有何误会,我亲眼见到皮室军的大旗……亲眼见到你们契丹人杀戮我的部下,因为是上国之兵,我怕有伤两国情谊,都已经退避三舍,可是你们却依然不依不饶,你们辽人,分明与宋人勾结,与周铨勾结!”跪在地上的李资谦叫了起来。
“周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