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香辰听闻此言,从袖中摸出一本崭新的《道德经》,递给曲非央,正色说道:“这本道祖的著作赠予你。你带在身边,日日研读。读透了,也就成仙了。”
“多谢道长。”曲非央双手接过,托在手中,面有疑色,迟迟不语。
“心中有何不解之事,但说无妨。”步香辰手捻胡须,笑道。
“道长。”曲非央字斟句酌地说道:“这本《道德经》乃是道家之本,妇孺皆知,任何一间书屋都能买到,人人都能读到。读透了这本书,真的能够成仙吗?”
“你可知《道德经》的成书年代?”步香辰问道。
“春秋战国时期,距今有两千年左右了。”曲非央答道。
“两千年前,那时候的人,刚刚学会使用铁器,身上穿的大多是麻衣,即使如此,道祖用了短短几十年,就看透了世事,得道成仙。他的思想一步登天,时至今日,无人能够超越。贫道有时在想,道祖降临人间之前,就已得道成仙,借一具皮囊,只为给世人指点迷津而来。不然的话,只修一世,不可能达到那么高的修为。”
“道长的意思,成仙要修行好几世才能如愿?”曲非央问道。
“世间先有魂魄,才有承载魂魄的各种载体,刚开始修行时,也许你是一棵草,也许你是一朵花,修行这一世,成了,下一世也许你是一只鸟,也许你是一条虫,修行这一世,成了,下一世也许你是一只虎,也许你是一只鹰,修行这一世,成了,下一世也许你是一个乞丐,也许你是一位娼妓,修行这一世,成了,下一世也许你是一位富人,也许你是一位官员,修行这一世,成了,下一世也许你就得道成仙了。”
“做娼妓,如何修行?”
“做娼妓,也可以修桥补路,救济穷人。”
“哦……”曲非央思量许久,才说:“道长的意思,魂魄不灭,只是过一段时间,要更换一个新的皮囊?”
“是的,贫道就是这个意思。”步香辰点头。
“请问道长,修行,修得是什么?”曲非央问道。
“贫道天资愚钝,看不到修行的尽头是什么?”步香辰说道。
“请道长指教。”曲非央深施一礼。
“贫道以为,修行就是约束自己,控制自己的欲望,不投机取巧,不口无遮拦,不好大喜功。放下心中的贪婪,愤怒,偏执,学会顺其自然,笑看人生,去体验人间的真,善,美,唾弃身边的假,恶,丑。”步香辰答道。
“学会这些,就能成仙吗?”曲非央狐疑地问道。
“不知道。”步香辰摇摇头,说道:“人生是一场修行,你我风雨同行,我只是比你早走了几步而已。”
“道长,前一日,您的话可还算数?”曲非央问道。
“你想留在落枫观吗?”步香辰问道。
“是的,胭脂林现在已经变成了是非之地,我想投到道长的门下,学习道法。”曲非央一脸真诚地说道。
“贫道重回落枫观,振兴道观,怕是用不了多久,昔日的冤家,对头,都会上门寻仇,那时的落枫观,不会比胭脂林清净多少。”
“从前的大头领曾经对我说道,这一世,若是你有天大的运气,有朝一日,你会遇到一位可以为师的智者,打破你从前的思考模式,提高你的境界,带你去见识从前从未见过的风景。”曲非央正色说道:“我愿追随道长,至死不渝。”
第二日清晨,县衙门又派来了十几个差役,将侯英居住的小院团团围着,里里外外搜查了好几遍,之后,带上已经化作山魈的侯英,捡起落在地上的那张人皮,锁了阿菊,又用裹尸布裹了两具从地窖里挖出的女人骸骨,统统送回了县衙。
一名衙役冲步香辰深施一礼,十分客气地说道:“请道长随我们回一趟县衙,录一份口供,便送您回来。”
“但听官爷吩咐。”步香辰让张青寅带着曲非央先回落枫观,放走了二郎,自己一个人随官差去了县衙。
县太爷林正清听过衙役的汇报,眉头紧锁,良久才说:“步香辰啊,步香辰,你出现之前,我的望舒县一向平安无事,自从你出现之后,短短几日,我这小小的望舒县,已经出了两起惊天大案。”
步香辰一躬到地,抬起头,一脸愧疚地说道:“大老爷恕罪,贫道罪该万死。”
林正清听闻此言,无奈地说道:“罢了,罢了,你帮本官破了这几起少妇失踪案,本官怎会罚你呢。一会儿去衙门账房,领五两银子,作为赏赐。以后,不要再给本官找麻烦了。”
步香辰谦卑地说道:“多谢大老爷赏赐。”
林正清又将化身山魈的侯英带上堂,审讯了一通,也问不出所以然,侯英被步香辰摄走了魂魄,跟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目光呆滞,口水流淌,不管林正清如何审问,侯英只会傻笑,林正清暴怒,吩咐一声,大刑伺候,两名差役上前,手举水火棍,打了二百棍,侯英的两条腿骨被打折,断成数节。依然呵呵傻笑。
林正清烦了,吩咐张主薄杜撰了一份口供,捏着侯英的手指,签字画押。之后押入死囚牢。那阿菊本是青楼的一名娼妓,被囚禁期间,协助侯英杀死了一名女人,也被判了斩监候。阿菊大呼冤枉,哪里有人理她。
退堂之后,步香辰去账房领钱,账房先生推三阻四,扯东扯西。就是不把五两银子给他。
步香辰凑到师爷的耳边小声说道:“贫道是出家人,视钱财为身外之物,本来不想领这份银子,只是县太爷一片心意,贫道若是不领,怕县太爷日后问起,不好交代,不如这样,我领二两银子,余下的三两银子,官爷买碗酒喝。”
账房先生听罢,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你这个老道,倒也活得通透,县太爷赏你的银子,我一文钱也不能要,五两银子一分也少不了你的,只是现在辽东战事吃紧,陕西那里反了一个高迎祥,国库空虚,已经拿不出银两。这样吧,你今日先拿走二两银子,剩余的三两银子,等朝廷拨下银两,我立刻给你送去。如何?”
“多谢先生。”步香辰笑眯眯地说道。
账房先生将二两银子交与步香辰。步香辰再次谢过,出了账房,一抬头,迎面正看见林奕明。
“公子,有缘千里来相会。咱们又见面了。”步香辰打声招呼。
林奕明上前一步,拉住步香辰的手,说道:“我特地在此处等道长,是有事相求。”
“公子知道贫道会来后衙?”步香辰问道。
林奕明感慨道:“道长已是望舒县的风云人物。三日破两案,街头巷尾的寻常百姓,怕是都在议论道长。听说我爹爹赏赐你五两纹银,你领了吗……咦,你手里这块银子怕是只有二两左右,是不是被账房先生克扣了?我带你去找他评理。”
“公子有所不知,现在辽东战事吃紧,陕西那里反了一个高迎祥,国库空虚,已经拿不出银两,这二两银子,贫道都不想领,想捐给国家,充作军饷,账房先生说,贫道若是不领,他没法向县太爷交代,贫道这才领了二两银子。”
林奕明凝视着步香辰的双目,良久才说:“道长高风亮节,晚生十分钦佩。”
步香辰笑道:“公子方才说,等贫道有事相商,不知是何事?”
“道长随我来。”林奕明将步香辰带到自己的书房,两人分宾主落座,下人献茶,之后,林奕明开口说道:“道长可不可以出手相助,动用全城的狗儿,寻一对奸夫淫妇的踪迹出来。这对狗男女所作所为有些欺人太善。”
步香辰饮一口茶,笑道:“公子莫生气,将这前因后果,说与贫道听听,再做打算。”
林奕明饮一口茶,面有愠色说道:“昨日,是我岳父泰山的六十五岁寿辰,我与妻子前去拜寿,酒席宴前,听来一桩公案,真是气煞人也。”
步香辰笑道:“公子莫要生气,慢慢说来。”
林奕明平复一下心情,这才开口说道:“在我岳父的绸缎庄旁边,不远处有一家佘家老店,卖药酒的,经营了多年,据说已经经历了三代人,第一代酒店老板是个驼背的残疾人,附近的街坊都跟他叫佘罗锅,佘罗锅泡得药酒十分地道,价格也很公道,一世下来,在镇上积累了不少口碑。佘罗锅有两个儿子,老大佘十八,老二佘三六,佘罗锅给老大购置了房产,娶了媳妇,年老之后,将佘家老店的招牌传给了老大佘十八,将老二佘三六送进山里,拜山中的药农为师,采集各种名贵的药材,灵芝,人参,鹿茸之类,带回店中,泡制各种药酒。
佘罗锅过世之后,剩下哥俩一个负责泡酒,一个负责进货,倒也十分和睦。就在前年,老大佘十八忽然间身染重病,医治无效,早早地过世了,留下妻子和一个男孩叫做佘安在,妻子没过多久,就向前迈了一步,改嫁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