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人?”男子的目光落在那剑鞘上,脸色就微微有些变了,他再抬头看看小寒满是污垢的黑瘦小脸,语气里带了几分惊疑,还有几分不能置信:“这世上……真有剑人的传承?”
“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寒语气不善的反问。
刚刚的一幕,她同样很生气,只是作为女孩子,她没有林虎那么容易冲动罢了,可现在,这人竟然在怀疑她的剑,这就触碰到她最神圣的信念了。
“不不不,你别误会,我只是从来没有看到过真正的剑人……”男子的态度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折,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小寒腰间的剑鞘,还好小寒全身污垢,否则倒要怀疑人家是在盯着她的小蛮腰了:“这东西……就是传说中的……剑套?哦,应该是……剑帽?”
这番话倒是颇有几分喜感,因为这与当初林大壮的第一反应一模一样。
“这是剑鞘。”林小寒显然也想到了那一幕,顿时就气不起来了,她将灵蛇狭剑轻轻抽出一半,顿时,一股森寒的剑气弥漫出来,哪怕此刻是正午,却也让周围几人感觉到一股寒气弥散。
那男子的眼睛更亮,瞅着林小寒的眼神更像是看到了宝贝一样,一个劲的道:“是剑,真的是剑!”
他忽的深吸一口气,竟然往前走了一步,差点就贴到林小寒面前,露出一个有些讨好的笑容,神秘兮兮的道:“这个……尊贵的剑人,我们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林小寒皱着眉退了一步,道:“我不跟你说话。”
男子一愣,正要开口,就听小寒又道:“你找我师父。”她说着,一指唐天佑。
她倒是没指一号,因为她很清楚,这一行人中,真正做主的一直是唐天佑。
男子的脸色又变了,有几分惊讶,有几分难以置信,可最多的还是隐隐的藏都藏不住的惊喜,看着唐天佑的那双眸子更是亮晶晶的,就像龙族看到了宝贝:“这位……先生,您……可以听我说几句话吗?”
“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唐天佑有些好笑的问他。
他当然看得出来,这男子有某种目的,可这年头,不怕你有目的,就怕你没目的,唐天佑本身也带着目的呢,难得有个地头蛇靠过来,当然先捏住再说。
“哈哈,哈哈,当然,四位尊贵的客人,你们既然拥有传说中的剑人传承,当然有资格进入方圆城,嗯,你们先跟我来登记一下,以后就是方圆城的合法居民了。”男子屁颠屁颠的在前头带路,连岗都不站了,直接吩咐另外几人好好守着,然后带着四人进了城门边上的一间小屋,开始登记。
“田友,易豪,林小寒,林虎,”男子看着这四个名字,更热乎的贴了上来:“各位,自我介绍一下,鄙人也姓林哦,叫做林英雄,看来我们真是有缘,五百年前可能是一家呢。”
他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盯着林小寒,倒不是真能看出满面泥垢下小丫头的俏丽容貌,他所有的热情都是冲着那把剑去的,到这个时候,他已经猴急难耐了,搓着手掌道:“这个……能不能让我看看这个……剑?”
林小寒看向唐天佑,唐天佑微微点头,于是她抽出灵蛇狭剑,递到林英雄面前。
林英雄的眼里闪烁着异彩,凑近那平端的剑身,低头仔细观看,就像观看一件稀世珍宝,他的双手抬起,似乎想要在那剑身上摸一下,却又有些不敢,于是一双手上上下下,仿佛手足无措,他魁梧的身躯,竟然微微有些颤抖,显然已经激动之极,让唐天佑心中微微一动:“他这副模样……会不会过于夸张了点?”
“你可以摸摸看啊。”林小寒倒是有些不忍,看着这个比自己父亲小不了多少的男人露出这副模样,轻声提醒道。
林英雄颤抖得更厉害,一双手一点点凑过去,最终却深吸一口气,将手收了回来,毅然闭眼不再看那剑身,慢慢退了回去,语气里带着几分坚定:“这不是我的剑,我不摸。”
他过了两三秒钟才重新睁眼,态度已经恢复正常,笑道:“见笑了。”
唐天佑问:“你们这里的人,都没见过剑?”
“是的,”林英雄下意识的点头,然后忽然迟疑了一下,道:“也不是……”
他想了想,又道:“其实按照我的家族记载,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林家也是有一柄剑的。”
林英雄的故事并不复杂,他的家族曾经是这方圆城里很显赫的家族,那时候,家族里有一把祖传宝剑,还有一套祖传剑法,因为这剑和剑法,他们在城里屹立不倒,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剑就不见了,剑法也失传了,于是家族开始没落,一代不如一代,时至今日,已经没落到了极点。
“事实上,整个家族就剩下妹妹和我两个人了。”林英雄苦笑:“我只是没事的时候翻翻族谱,才知道我们祖上曾经出过剑人,我问过父亲,他说他从未见过什么剑法,他连族谱都懒得看,所以这些事情,他还没我知道得多。”
“说不定族谱上是随便写的?”林虎插嘴道。
他并不知道怀疑别人的族谱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还好林英雄也没准备生气,他解释道:“我们祖上应该真的很显赫,因为从我有记忆时起,我爷爷,我父亲,再到我,我们一代比一代没落,虽然祖孙三代都算是符士,可是我们的符文……”
他没往下说,显然这符文是有点拿不出手的,唐天佑善解人意的道:“然后呢?”
林英雄道:“尽管这样,我们林氏依然算是方圆城中的一个家族,至少在城主大人那里,有我们林氏家族的一个席位。”
他所说的,其实就是官方承认与否的一个问题,林氏受到官方承认,哪怕只有两个人,也算是一个家族,这的确能够说明很多问题。
“那你现在究竟想干嘛?”唐天佑问。
“我的理想其实真的不高,”林英雄沉默了一下,才道:“三天之后,就是方圆城十年一度的家族符斗会,作为林氏家族的当代族长,我想要一个……参赛的资格。”
“这件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唐天佑皱眉:“这个资格,你应该去找城主要啊。”
“每个被承认的家族都有资格参加比赛,但是想参加比赛,至少要有一支队伍……”林英雄的表情有点苦涩:“而一支队伍,至少要有五个人才行。”
唐天佑拿眼睛瞪着他,半晌没说话。
“是的,你没猜错,我和我妹妹一共就两个人,我算是符士,她不算,但是因为她属于家族嫡系子弟,所以应该可以通融一下,勉强给一个资格,这样的话,我们有两个人可以参赛,还差三个。”林英雄苦笑道:“我找了很多人,可是没人愿意加入我们。”
“你毕竟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又隶属于城主府,我还真不信你找不出三个愿意帮你的符士。”唐天佑摇头道。
“我当然认识一些符士,可他们不愿意帮我,因为多的是其他家族邀请他们,”林英雄苦涩的道:“按照符斗会的规则,一支队伍如果取得名次,那么队伍中所有的成员,哪怕没出过场,也能获得奖励,所以每次符斗会到来之前,城里的符士们都会想尽办法加入那些大家族的队伍里,这样才有机会获得奖励。”
他顿了顿,酸溜溜的道:“所以像我这样的,求人家来人家都不来,而那些大家族,半夜都有人去敲门,还有倒贴钱凑上去的呢。”
唐天佑倒听得乐了:“既然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参什么赛啊,哪怕凑齐一支队伍,上去了也是一轮淘汰的份。”
林英雄却摇了摇头:“你不明白……这是我的梦想。”
林英雄家道没落已久,从他懂事时起至今,已经经历了三届符斗会,第一届时他只有三岁,坐在父亲的肩膀上跟着爷爷一起去看盛会,他依稀记得当时父亲和爷爷眼里的失落,那一年,他们没有参赛。
十年后,爷爷已经去世,他跟父亲一起去看符斗会,父子俩肩并肩站在那里远远的看着,听着不断起伏的喝彩和惊呼,父亲却忽然发出一声低沉至不可闻的喟叹,这一声很轻很轻,可林英雄却听得很清楚,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声喟叹。
又是十年后,父亲还在,却已经没兴趣去看什么符斗会,他带着比自己小十岁的妹妹一起去看,妹妹问他:“哥哥,我们林氏也是家族啊,为什么我们不参加符斗会?”
林英雄就在那一刻萌发了一个愿望,这愿望就像野草,压都压不住,蓬勃的在心底生长,他在那一天的人声鼎沸中抱起妹妹娇小的身子,让她坐在自己肩膀上,然后一字一句的问她:“十年后,我们一起去参赛,好不好?”
“好。”妹妹咯咯的笑着,声音清脆如银铃,那时候的小丫头只是觉得这件事情会很好玩,却不知道这里面代表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