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瑁手里的底牌,就是王琚的命。
要是谈不妥,那就一拍两散,同归于尽。
要是谈妥了,自然一切好说。
他的底线也很明确。
第一,命得保住,活着走出长安,去到益州,这是最基本的。
第二,剑南道的军政大权必须到手,要不然冒险弄这么多花样出来,不是白干了么?
第三,就是以上两条得有个保障,不能光凭一张嘴说。
王琚听完了李瑁的要求,便也呵呵一笑:“殿下倒是快人快语,没问题,这些老夫都可以答应。
“唯有一条,老夫只给三年时间,三年之后,无论是陛下,还是那时的太子要动殿下,老夫都会全力以赴,取殿下首级。”
“三年就三年,但你总得让我心里有个底,别我这儿一撒手,你转头就把我给弄死了吧?”
“传位的诏书一道,保命的人质一个,再加上韦昭训和他手下的三千羽林,够了么?”
“呵,你还真是大方……那个人质是谁?”
王琚便指了指吴钧:“你看老吴怎么样?”
吴钧立刻往前走了一步,还挺了挺胸,就仿佛在说,选我选我,我很不错哦!
李瑁眉头便是一皱:“不行,他太厉害了。”
王琚就笑道:“那就没法子了,老夫还真不怎么在乎其他人的死活,也就老吴能让老夫投鼠忌器了。”
李瑁便也皱了皱眉头,然后又看向李白:“老李,你打得过这姓吴的老头儿么?”
李白非常诚实的点了点头:“得了那些古篆,精进不少,打他还是没问题的。”
吴钧便无奈的笑了笑。
反倒是王琚有些不高兴了:“若非老吴荒废了这么些年,你小子在他手里走不过三掌!”
“嘿嘿,那他不是已经荒废了么,这还能怪我不成?”
“师兄何必跟个小辈生这种无妄之气……殿下,师兄一向说到做到,他说给你三年,就一定会给你三年,再过片刻,忠王殿下就要攻过来了。”
“届时事情可就不好办了,殿下若是再犹豫下去,想要平平安安的出城,怕是就没那么容易了。”
吴钧这话说得倒是陈恳。
但李瑁也不敢信啊!
眉头又是一皱:“你先把那什么大阵给撤了,让李白把老吴捏在手里再说。”
王琚便又笑了笑:“坤三巽五。”
话一出口,李白立刻眉毛一扬,然后就嘿嘿一笑:“多谢师叔祖。”
说着便往后一蹦,然后就走向了吴钧。
王琚便是一声轻骂:“还说什么不擅阵法,这小子满嘴谎言,怪不得要被逐出师门!”
李瑁就在他身边,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便也嘿嘿一笑:“他一向都这么无耻,王仙君习惯就好。”
王琚也笑道:“要说无耻,殿下怕也不遑多让,殿下对付李林甫的那些手段……你们俩算是臭味相投,一丘之貉。”
“呃……仙君过奖了。”
“呵呵,还不把匕首挪开,一直这么架着,老夫怎么给你弄诏书?”
李瑁又看了一眼李白,便见他已经捏住了吴钧的手腕,吴钧却是笑呵呵的,既不反抗,也没有一丝的不情愿。
人质是到手了,但李瑁还是不放心:“我就这么架着你去弄!”
“殿下小心过头了,隐脉一封,没有半个时辰决计不能再行打开,我现在就是个年过七十的普通老头儿,殿下何须担忧?”
李瑁便又看向李白,李白立刻点了点头:“这话不假,师叔祖现在这状态,别说伤人,就是想跑都跑不了。”
哈!
李瑁瞬间就乐了,将匕首一撤,跳到王琚身前:“也就是说我现在要是把仙君揍一顿,仙君也只能忍着了?”
王琚便是一声冷哼:“殿下可以试试。”
“嘿嘿,开个玩笑嘛,老仙君,笑一笑,十年少,你得有点儿幽默感才行。”
“诏书还要不要?”
“要!”
“那就劳烦殿下去唤醒陛下吧,老夫年老力衰,没那么多力气。”
哗的一声。
冰凉的池水当头浇下,李隆基打了个冷战,然后就睁开了双眼。
便见王琚一脸抽搐的看着李瑁:“你就是这么唤醒陛下的?”
“那不然怎样?大耳刮子抽啊?他可是我爹!”
王琚便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又朝着李隆基拱手躬身:“陛下,还得麻烦您再拟一道传位于寿王殿下的诏书……”
李隆基就是一愣,满脸懵逼的看着王琚和李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问什么,又该怎么问。
王琚眉头微皱:“陛下不必猜疑,老夫之后自会与陛下说明一切,时间紧迫,还请陛下拟诏。”
一边说着,一边就给李瑁使了个眼色。
李瑁连忙把李隆基给扶了起来,坐到石凳之上,又把早已备好的毛笔递到他手中:“父皇,请!”
李隆基却是没动笔,扭头看了李瑁片刻,终于憋出一句话来:“瑁儿,你也反了?”
这个“也”字就显得很沧桑。
充斥着满满的无力感。
再加上那和深闺怨妇一模一样的眼神儿……
李瑁突然就觉得李隆基这皇帝当得也忒可怜了,当下便是一声轻叹:“唉……父皇,儿臣也是莫得办法啊……父皇,快写吧,写完了儿臣还要赶路呢。”
“赶路?你要去哪里?”
“自然是去剑南,父皇放心,儿臣到了剑南,一定吃好喝好,强军富民,若是三哥不孝顺您,我就回来揍他!”
李隆基闻言便是一颤。
然后就幽怨的看了王琚一眼:“这都是你的安排吧?果然好手段啊!”
王琚也叹了口气:“老臣也是被逼无奈……陛下,动笔吧,对您来说,这也算是一个保障。”
……
……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可惜啊,长安的花,我怕是看不着了,太白兄,益州的花,开得可好?”
李瑁骑在马上,笑嘻嘻的看向李白。
李白便瞪了他一眼:“诗是好诗,但你这人可不咋样,兴庆宫里肯定乱成了一锅粥,你那几个哥哥指不定谁死谁活,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嘿嘿,我管他们谁死谁活,既然跳进了权位之争这口大染缸,淹死活该,谁叫他们那么贪的?”
“你不贪?”
“我也贪啊,但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我也明白贪的前提是得有足够的实力,太白兄,眼下这个局面,苟住发育才是王道啊。”
“何谓苟住发育?”
“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这就叫苟住发育!”
李白便是一愣:“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
喃喃自语了几遍之后,突然便是一拍大腿:“妙啊,寿王,李白这辈子跟定你了,你答应的大官可不能不兑现!”
李瑁就摸了摸怀里揣着的圣旨,然后又突然一勒马缰,驻步转身,看向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的长安城。
目光深邃而悠远,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欣喜,却又有一抹挥之不去的淡淡哀愁。
也不知道这会儿他们打起来没有。
李琬和李璲,应该没什么还手之力吧?
今夜之后,大唐帝国这列火车,应该就要彻底脱离原来的轨道了。
自己的到来,终究还是改变了历史。
事已至此,大唐帝国今后会走向何方,已经不是自己所能预料的了。
不过一切都无所谓了。
自己本来也没打算按照原先的剧本来。
如若不然,搞这么多事干嘛,安安心心等着李隆基给自己戴绿帽就行了。
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
给我一个剑南,还你一个盛世。
就当做是我对你们的报答吧。
李瑁三声大笑,复又调转马头:“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老李,走了!”
李白也大笑着打马上前:“刚刚吴钧到底跟你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