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姚元从在！”
听到姚元从这个名字，李瑁便是心头一凛。
这是李林甫的人！
当初他自己亲口告诉自己的。
不行，不能让琦玉庄的案子落在这人手里，至少不能让他一个人单独审理！
“姚元从接旨，朕命你……”
“啊~~~”
李隆基话没说完，被一声悠长的呻吟打断，眉头微微一皱，便看向了李瑁。
李瑁也缓缓睁开双眼，随后就一个骨碌爬了起来，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其中满是惊恐。
“母妃？父皇？你们怎么……我这是在哪儿？哎呀不好……父皇，儿臣罪该万死……咳咳咳……”
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捂着胸口咳了几声。
武慧妃连忙关切的问道：“瑁儿，你没事吧？”
李隆基眼中也露出几丝担忧，但却是轻轻哼了一声：“你还知道自己做下了错事？”
李瑁连忙翻跪倒：“儿臣知罪，只恨那五石散迷人心智，令人浑浑噩噩，实在是难以自制……请父皇要责罚儿臣！”
又再次强调了五石散的危害，自然是希望能让李隆基能更加重视琦玉庄一案。
李隆基果然皱起了眉头：“这五石散当真这般厉害？”
“启禀父皇，儿臣初服之时，只觉周身血液沸腾不止，随后就有些飘飘然，竟连伤口的疼痛都减轻了许多，于是就想着再服一些，结果……”
结果大家也都看见了，自然不用多说。
顿得一顿，才又继续道：“说来也怪，这会儿人是清醒了，但心里面却是痒痒的，竟是还想服那五石散。”
李瑁话音一落，苏曼莎立刻接上：“师兄这么说就对了，我爹也是这样，吃了几次五石散之后，便常常闹着要吃，若是不给，便在家里乱打乱骂，可人家却不肯卖了。”
说道这里，湛蓝的眸子突然便黯淡下来，甚至留出两滴眼泪：“那人说想要五石散，就得拿我去换，我当时又是害怕又是疑惑，他一个番僧，要我作甚？”
呵呵，什么番僧，分明就是个淫贼！
大家心知肚明，却也不戳破，只是继续听苏曼莎说。
“可没想到，我爹他……我爹他竟然同意了那番僧的要求，真的要拿我去跟他换五石散，我也没办法，只能依着他，谁料……”
“又过了几日，番僧来我家中，准备将我带走，父亲得了五石散，欢喜得很，当下便打开来吃，谁料刚吃了两口，他竟……竟突然就死了！”
“那番僧许是被吓着了，当时就跑了，我也不知他为何要跑……父亲死了，母亲也没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族里的男人都来欺负我，我没法子，只能跑了出来，成了乞丐……”
“在外流落了三年，才遇到了师傅……”
苏曼莎这一番哭诉，可谓是声情并茂，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李瑁就觉得自己排序排得有问题，苏曼莎应该是大忽悠，自己才是那小忽悠。
但李隆基心里的震惊却是大大多过了对苏曼莎的怜悯。
卖儿卖女的事情，倒也听说过，但那都是因为家贫如洗，但为了吃两口五石散就要把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送给一个西域番僧的……
由此可见，这五石散不但迷人心智，使人癫狂，还能让人欲罢不能，
太宗皇帝当初听从孙思邈的建议禁绝此物，果然英明无比，也正因如此，五石散的配方到了今时今日，已没几个人知道。
倘若有人寻着了配方，又深知此物特性，想要以此物来操控他人，绝非难事。
想到这里，李隆基忍不住背脊一寒。
看来自己方才还把这琦玉庄的事情想得简单了。
若是真如这诉状上所言，在琦玉庄中玩耍狎妓的大多都是朝廷官员和其至亲之人……
武慧妃此刻也是疑惑不已，瑁儿和小苏这到底是要干嘛啊？
在陛下前把那五石散说得如此厉害，岂不是让他对琦玉庄一案更加生气么，万一他认定琦儿这是要谋反，那可怎么得了？
怀着同样心思的，还有李林甫。
琦玉庄的事，李瑁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当初李嗣庄抓了李实、杜三娘，又救了那十几个姑娘，第一个找的人可就是寿王。
他还因此跟李嗣庄反目，后来又急匆匆跑来给自己报信儿，明摆着就是站在自己这边儿的。
但眼下他却和这安禄山送来的胡女在陛下面前将五石散之害说得如此骇人。
难道真是吃多了药，把脑子吃坏掉了？
便在此时，颜真卿突然便是一声惊呼：“这五石散竟然如此厉害，琦玉庄中若真有此物，那可是不得了啊！”
这颜真卿也不蠢啊！
李瑁立刻偷偷看了他一眼，便是这一眼，立时便吓得六魂无主。
不是说柳雪娘被人掳走了么？
那他身边那个小姑娘是谁？
孪生姐妹？
呸！
怎么可能！
好你个颜真卿，居然敢欺君！
不过看到柳雪娘就跟在颜真卿身边，李瑁刚松了口气，一颗心便又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
李白去宰相府找雪娘了！
以他的性子，若是找不到人，怕是又要把宰相府闹个鸡飞狗跳，天翻地覆。
上一次，是因为自己知道宰相府精锐尽出，力量薄弱，但这一回可就不好说了，万一李白发起狂来，跟人正面硬刚，然后还没刚过……
妈的，果然是猪队友！
想到这里，李瑁立刻狠狠的瞪了颜真卿一眼，然后便再也不敢抬头。
无他，生怕柳雪娘看见自己，一不小心漏了马脚，若是那样，之后自己可就没法子在李林甫身边卧底了。
没了自己这个卧底，斗倒李林甫的难度绝对会直线上升。
摊上这么些个猪队友，搞不好最后还会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颜真卿话音刚落，王维便又跳了出来：“颜御史，照你所言，难道那近日在长安传得街知巷闻的流言都是真的？”
李隆基又不傻，立刻皱眉问道：“王拾遗，长安最近有什么流言？”
王维从怀里掏出一物：“便是此物，陛下一看便知！”
立刻就有太监将王维手捧之物呈到了李隆基的面前，李瑁偷偷瞄了一眼，正是出自自己之手的那两版“小字报”。
心头忍不住又把王维给骂了一通。
这做得也太明显了，就是头猪也能看出你这是有备而来。
李隆基是猪么？
他不但不是，而且还精得跟猴儿似的。
你们这么胡搞，就不怕他觉得你们是在故意做局陷害李琦和李林甫么？
我的大诗人，我的大书法家，还有我的大工程师，民意舆论，不是这么用的啊！
李瑁在心头哀叹不止。
看了一眼李隆基，见他果然深深的皱起了眉头，眼神之间却是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愤怒。
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静谧和难以察觉的狠厉。
好嘛，全让我给说中了！
李隆基果然起疑心了。
奶奶的，这是逼着我提前发出搏命一击啊！
我求求你们再也别出什么幺蛾子了。
要不然真是神仙也带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