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孩不过是他达成目的的一块垫脚石,而且还是他亲自踩了无数次,训练了十多年的一块顽石。
她不该有自己的思想,更不该因为别的人背叛他。
他恨她,但他好像更不想让她离开他。
“记住我教你的。”他说。
忘川冷意十足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从没有比现在更觉得懊悔她为什么要遇到他,为什么要被他驯化成现在这样。
以前她想知道,在他冷酷的世界里,她是不是唯一的变量。
可现在她终于明白,他的世界是恒常的,根本不会出现任何变量。
“我不是你,也不会像你那样残忍。”对于残忍的磨掉一个人对战斗的意志力,她没有任何兴趣。
“是吗?当你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真正陪着你,尤其是当你充当着一个不够强大,没有权利,对所有人都无足轻重的角色时,你就像是时空光锥上承前启后的一个点,未来不属于你,过去也不包容你,没有人与你共享漫长的孤独,你在浩瀚无边的时间里看不到尽头,就连死亡都嫌弃你。你会不会抓住一颗随时都会像陨星一般转瞬即逝的同类?你会的,你会毫不犹豫地抓紧他,因为你从来没有感受过真正被遗忘的滋味。”祭留抬手捏住了她的耳珠,在指尖轻轻地揉搓着,语气渐渐变得柔和,“我残忍吗?我也只对你一个人残忍。”
忘川简直要为他最后的这一句歪门邪理鼓掌叫好了,“对于你口中独一无二的残忍,我并没有感到荣幸。我所有灰暗的记忆都是拜你所赐,就连我身上感染的柱星螅都是你用来控制我的手段,我一次又一次地相信你,而你一次又一次地陷害我,唆使洋花军那些人侮辱、欺凌、践踏我,这就是你给我的全部记忆。”
他对她的控诉充耳不闻,却似乎对她的耳垂爱不释手,很有耐心地把玩着,“我不和你纠缠,等你拿到了楹涟石,我带你回久流,你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报复我,我拭目以待。”
他的语气少有的温和,但却仿佛字字带刺,在她面前形成了一个荆棘刺网,将她牢牢地困在里面。
他似乎打定了主意非要带她回久流不可。
忽然,他们所处的时空网格出现了褶皱,有风声和叫喊声从褶皱的缝隙漏进来。
他扯了一下她的耳垂,道:“你听,这群低等生物在内讧。”
忘川仔细地分辨着缝隙中漏进来的声音,外面的时空世界里沸反盈天的叫喊声震耳欲聋,像是千军万马在冲锋前喊的口号。
她紧张地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地在鼎沸的人声中寻找露离的声音。
这时被忌羁的剑芒划成破伞的若水突然直挺挺地半旋在空中,伞骨撑着破破烂烂的伞面,发出微弱的荧光。
忘川心念一动,骤然听清了万众合一的喊声。
“让位!让位!”
他们要谁让位?
“一群上不来台面的低级生物。”祭留显然也听清了,如此评价道。
网格时空的褶皱在不断变换着,裂隙时而变宽,时而变窄。
忘川感觉到她的磁力场随着时空格局的改变而逐渐增强,她被打碎的花殇重新排列组合,悄悄地凝蓄出剑的形态。
不过祭留对她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关注,更何况他一直用微波桥绑着她。
他感受到她周身磁力场的变强,触动了中微子又发射了几束微波桥,加固了她的束缚网。
忘川不动声色地蓄积着周身的磁力,不过少了中微子,她并无把握能与他一战。
她不知道的是,外面的热闹程度堪比星球大战。
在光井坍塌后,他们四人从水冰幔层坠落到了内地幔层。
她和祭留掉进了内地幔的网格时空里,而露离和弗降尘则掉进了内地幔的地宫。
歌挡早早率领液人军团在等待弗降尘狩猎成功,将露离完整带回。
他们刚一到就被歌挡的液人军团围了个水泄不通。
歌挡一看到弗降尘,面目春风,笑嘻嘻地迎上来,拍着他的肩膀,完全没有意识到他面前站着的‘小白兔’已然和从这里出去时的状态完全不同了。
他毫无防备地将弗降尘搂进怀里,假惺惺地称赞道:“小尘,好样的,叔父没看错人。”
弗降尘微微一笑,露出一对尖锐的虎牙,说话时还是和之前一样毕恭毕敬:“谢谢叔父夸奖,幸不辱使命。”
歌挡哈哈一笑,拉开他看向地上蜷缩成一团的露离,上前就是一脚,直接踹在了露离的后背上,沾了一鞋底的粘稠液体,在露离青灰色的后背上留下一个深凹的脚印。
歌挡嫌弃地皱起眉头,将脚底的液体蹭在了随侍人的衣服上,“真是晦气!”
弗降尘眸子里闪过一瞬狡黠的光,随即上前颔首道:“叔父息怒,哥…”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口误,立刻哈腰俯首:“露离被母蛊蛾吸中了后背,腐蚀了血肉。”
歌挡不屑地点了点头,在他身上打量了一周,没有发现若水和笙息,当即沉了脸,“怎么只带回他来?他的骨刀和翡翠伞呢?”
他光顾着抢夺这两样东西,全然不顾出去寻人的缯衣,像是已经忘记了她。
弗降尘垂眸凝视着他的衣角,偷偷地攥起拳头,他的母亲已经死了,而他还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看到胜利。
他还要忍,忍到不需再忍的时候。
原本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露离忽然呵呵笑了一声。
歌挡勃然大怒,一脚踢中了他的脑袋,“臭小子,活得不耐烦了?还笑得出来!”
弗降尘快意地低下头,藏起满脸的仇恨。
露离仍匍匐在地上,连头都没抬,不屑一顾地说道:“早就活得不耐烦了,只不过一直死不了。叔父何必动怒,小心引火烧身,自取灭亡,死在侄儿的前头就大事不妙了。”
歌挡听他句句讽刺,忍不住又要上前补上一脚。
弗降尘忽然挡在露离身前,拦住他说:“叔父,他说的对,何必动怒。现在他是瓮中之鳖,不过是多逞两句口舌之快,最后还不是要他为鱼肉,您为刀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