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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遗落、重叠(1 / 1)

陈娅把床铺铺好,粉红色的蚕丝被在阳台的栏杆上晒了一整个下午,每一寸的布料都散发着焦灼的螨虫尸体的气味,美其名曰,阳光的味道。

“我预感,今晚我们能睡个好觉。”祁阳坐在对面的床铺上笑道。

“借你吉言,祁阳。”陈娅也对着她笑了一下,随即钻进那个粉色调的温暖巢穴。

“嘿,醒醒!”

“你醒醒!”

身侧不知有什么东西不断地发出细微动静,虽声若蚊呐,却令陈娅感觉头痛欲裂。她揉了揉太阳穴,迷糊地睁开眼睛。

一个青年清俊的脸映入眼帘。

“等等,我这是在哪儿?”

陈娅恍然惊醒,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景物。一地的青绿色藤蔓、锈迹斑驳的铁皮、无数排座椅还有熟悉的僵直乘客的后脑勺。

“又到了这个梦里了。”陈娅叹了口气。

“上次那件事,谢谢你了。”

青年迷惑地看着陈娅,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你在说什么?我认识你吗?”

“您可真是贵人多忘......”

不对,不对。陈娅刚说到一半,突然觉得整件事情都不对劲。她很早之前就已经发现,只有当梦境世界里天黑,她才能在现实世界中醒来。但是最一开始她在车厢睡着时,毛玻璃还能透进来微弱的光。后来她发现青年和乘客都下车了,又看到了列车怪物。然后她以为自己已经从梦中醒来,接下来就是学生跳楼事件,天台上再次出现怪物。如果说,这个世界从未天黑的话,想到这里,陈娅不可思议地捂住嘴巴,她不得不承认,她不敢接受这个真相。

那就是,陈娅其实从未醒来,她从始至终都在这个梦境里。至于乘客下车、怪物出现的场景,还有学校里发生的各种事,包括在宿舍里做的天台噩梦,这是她的五重梦境重叠在了一起。第一重梦境,是她和青年坐在满是诡异乘客的列车的最后一排。第二重,即是乘客消失、陈娅发现列车其实没有出口,然后怪物出现。第三重,是她的学校和宿舍以及由自我意识捏造出的“跳楼自杀”事件。第四重,是陈娅在宿舍里梦到了的王玲玲、丁柠、唐小雅、祁阳、青年以及近在咫尺的怪物。第五重,是第四重的梦中梦,“唐小雅早已死亡”,愧疚感导致的自我折磨。

陈娅看了看仍旧粗糙的毛玻璃窗户,不再理会青年的任何话。

“快到站了。”冰冷的声线如同一条细窄的吐着信子的毒蛇,钻进了陈娅心脏凹陷处开裂着的缝隙,引起不正常的悸动,然后又窜出来,溜进了她的大脑,刺激着她此刻敏锐到极致的神经。

那些乘客又开始魔怔了一样地重复着这句毫无意义的话。

列车“轰隆轰隆”的声音果然在慢慢变小,车停了下来。

“哐当”一声,车门崩裂了脆弱的已经直不起腰来的藤蔓,封闭已久的车厢打开的一瞬间,灿烂的阳光照了进来,乘客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下车,没人再去注意最后一排的陈娅和青年两人。

他俩见其他人都走了,才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挪着步子走到门口。陈娅率先下车,青年也跟着走下来。两人呆愣地看着面前豁然开朗的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风景。

那些乘客早已不见了踪影,陈娅走上了不远处的石板桥上,下面有水,清冽得怪异的水,泛着浅浅的碧色,没有鱼也没有任何植物,甚至在风吹过来的时候也见不着一丝涟漪。

桥边生着葳蕤的草木,鲜活而茁壮,应该吸收了最纯粹的天地精华,长势才能如此喜人。

陈娅和青年着魔了一样在石板桥上并肩坐下,如痴如醉地望着天边的晚霞,虽然大片的云朵不是火红色,而是青绿色的,可两人都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陈娅脑子里一片空白,原本想盘问青年的一腹腔的问题都烟消云散,她已经不在意真相如何了。

“你说,天快要黑了吧?“陈娅一脸魇足地微眯着眼睛,问道。

身侧的人似乎快睡着了,他听到陈娅说话了,然后含含糊糊、不知所云地应了几声。

陈娅晃了晃身边人的肩膀,把他从糊里糊涂中唤醒,道,

“我们不要离开这里了好吗?一直待在这里有什么不好的。”

原本还明亮异常的天色突然就暗了几分,可是他们并没有发觉。

青年憨笑了几声,应道,

“好,好,我们不走,永远都留在这里。”

天边的青绿色云如同鬼火一般越“烧”越旺,逼迫着太阳沉进了地平线下,一轮巨大的月亮升了起来,宣告着,梦境世界里进入黑夜,陈娅她们该醒来了。

可是预料中的事并没有发生,月亮出来以后,陈娅和青年之前痴狂的表情瞬间消失,他们根本不记得坐在石板桥上的那段时间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

“天黑了,为什么我还没有醒?”

月光下,石板桥上亮如白昼,青年皱着眉头看着陈娅,喃喃道,

“不只是你,我也没有醒。以前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别一味地跳脚了,晃来晃去真烦。”青年不耐烦地拉住陈娅飞来飘去的衣角,道。

陈娅被拉得一个踉跄,对青年怒目而视,本想说话,没想到青年又跟之前两次一样,嫌她过于聒噪,把食指轻压在唇上,示意她安静点。

盘问不成反被审讯,陈娅盘着腿坐在石板桥上,看着青年。

“我叫姜旭川。和你一样,被困在梦境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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