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八自责自己失言,恨不能打自己几个大嘴巴子,连忙打圆场道:“季先生玩笑了,我哪有什么发财门道,都是家里人给我留的一些私房银钱,只是在大家面前有点面子罢了。”
“可据我所知,你父母早亡,像样的亲戚也没几个,如何又冒出来了个有钱的亲戚?”季远凝继续刨根问底。
“是,是最近联系的远方亲戚,一直在外面做生意的。”老八低下了头。
季远凝并不点破老八的心虚,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可要省着点花用,挣钱不容易,可不是大浪泼来的。”
“季先生教训的是。”老八舒口气,幸而季先生没有往下问,就不一定能圆上。
“既然我要提拔你为堂主,那么最近有件事需要你做。”说着季远凝就把正在查御城巷的事件同老八说起,让他保密。
老八听了心惊,面上不敢有任何表情,嘴上唯唯诺诺。
季远凝说完事放他离开,望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过数日,锦阳饭店又有消息了,邢涛脚步匆匆进了云江会馆,他简单拱手道:“池三爷今日在他的外宅请客吃饭,要不我们去凑个热闹,为他助助兴?”
“当然要去,不仅要去还要更热闹。”季远凝微笑道。
池三爷正在自己外宅摆了一大桌酒菜。这次他可是下了血本,大盆的毛血旺、大块的红烧牛肉、牛杂汤等等,都是味道重又合口味的菜式。
宴请的人等除了老八,还有五个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池三爷的轮椅被师爷推进来,他说道:
“今天请你们来,是上次在御城巷里你们做的那件大事的奖赏,除了这顿庆功宴,我还会给你们兑现别的奖励。”
“好!三爷威武!”大家的兴头被激发出来,纷纷喝彩道。
师爷笑道:“三爷请你们吃好喝好,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客气,来来来,快点吃吧,天气冷一会就凉掉了。”
“我们得先跟三爷敬一杯,你们说是不是啊?”一个大汉道,“感谢三爷,我先干为敬。”
说着他自己端起杯子,吨吨吨先一饮而尽。有了他的范例,老八左边的男人也举杯饮光。
老八环顾他们,自己举着酒杯的手没有动。
“三爷酒量一向不行。你们这不是逼他吗?”师爷偏头望了望池三爷,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
“三爷您随意,这是我们大家一片心意。”喝干了酒的大汉说道。
“好好好。同饮,同饮。”就在池三爷举杯时,他手一抖,不小心把酒撒在地上。
师爷忙去身上寻帕子,给池三爷擦袍子上残留的酒渍。
“唉,老了残废人不中用了。酒都拿不住,你们不要被我这事扫了兴,喝喝。”池三爷的语气颇有些自责,还有些懊恼。
“三爷自便,我们干了。”老八右边的男人正要喝下去,就听见门“砰”地一响,有人踹门而入。
“三爷好兴致。”进来的是邢涛,带了个中年人。
“你来干什么。”池三爷见到邢涛,心中一惊,嘴上问道,“这是我的宅子,你这是擅闯民宅,我可以去舵主那里告你。”
“告呗,正好说说你们在这里喝什么酒,庆的什么功,让闵舵主评评理。”邢涛抱着手臂云淡风轻看着他们。
话音刚落,就看见先前喝了酒的两个人扑通倒在地上。看得剩余三人面色如土,这时老八嚷道:“tmd你……你们过河拆桥是吧?利用老子们的时候说的是什么,现在居然下毒!”
邢涛对身旁中年人道:“怎么样,听见了吧。”
中年人皱皱眉,挥手让外面的人进来:“来人,这里的人都带走。”
老八等几个人都被执法院的人带走了,场面上只剩下五个人。
池三爷心道不好,明白定然事情败露,他还是强项道:“邢涛你什么意思,你金兵部还不能管我的私事吧。”
“这位是执法院韩四爷的属下苑先生,他可以管你的事吧?”邢涛冷笑道,季先生算的没错,池三爷果然下了手。
“韩四……他在外面?”池三爷话音颤抖问道。
“这么好的一场戏,我怎么不会邀请他来。”门外传来季远凝淡然的声音,
同季远凝一齐进门的正是韩四爷。
“说吧,这些人和你的宴席是怎么回事?”韩四爷道,“还有这些死了的弟兄们。他们应该是工建部新入帮的弟兄吧。”
“……”池三爷被韩四爷勘破真相,此刻无语。
“还是先说了吧,毕竟这涉及到舵主麾下工建部,影响不好。现在就我和季先生、邢先生、苑先生和你的师爷五个人,大可打开天窗说亮话。”
“是我一手操作,和我家三爷无关。求韩四爷你们手下留情,万事都是我一个人所为,主意也是我出的,酒都是我让人暗中动的手脚,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们三爷什么都不知道,请韩四爷你们明查。”师爷见韩四爷几人威逼池三爷过甚,想了想咬牙揽下所有责任。
他说还不够,跪倒在地。一张圆脸布满了沉重,眼镜后面的眼睛流露的都是后悔莫及。
“万明,你……”池三爷的嘴唇动了动,后面的话始终含在嗓子里没有说出来。
“万先生,你既然知情,就全部说出来吧。”韩四爷并不计较谁认罪,他现在只需要真相。
“事情是这样的。是薛家来人来说想找人教训一下薛家二小姐,我通过老八传话找到原来礼户部的王堂主,他因为被季先生打了一顿又褫夺了堂主之位,满心怀恨,所以就一口应下来。只是他在礼户部没有找到愿意干事的人,因此就由我找了工建部新入帮的弟子们来,他们刚刚入帮不久,人面不熟悉,出了事也好一脚踢开。”师爷万明道。
“你想得还挺周全。”邢涛补充一句讥讽道,“不愧是三爷倚重的智多星。”
“为什么你们要替薛家做事?”韩四爷一针见血问道。
“这件事是件隐秘,事关闵舵主,我们不敢妄言。”池三爷道。
“和闵舵主有关。”韩四爷已经大致猜出池三爷的意思,他复述一遍不再问下去。
季远凝心中也明白了,和闵舵主有关,受害人是二小姐薛明柳,薛家人想教训薛明柳,这么说定然是男女之事纠葛不清。想教训薛明柳的恐怕非薛家大小姐薛明桦莫属。
这么说这件事怕有些棘手,起因还是拈酸吃醋那点事。
韩四爷心中有数,他让中年人把师爷万明带走,韩四爷一走,就剩下季远凝邢涛和池三爷三个人。
“我问你池三爷。”季远凝此时要问的是另一件挂心的事,“云城火车站里,是不是你的人。”
“你终于承认了。哈哈,季远凝。你的爱妻林宁不是出的车祸吗,怎么会在云城火车站出现。”池三爷大笑起来。
“林宁她已经死了落土为安,我不想跟你讨论她怎么死的。我只想知道,是谁想伤害邢大哥,你可知谋害帮里兄弟罪加一等。”季远凝冷漠的声音,提醒着池三爷他只是关心邢涛。
那天实在很凶险,就算是久经沙场的邢涛亦差点回不来。若不是邢涛灵活的跳跃翻滚到危险范围外,又及时伏下护住头,才逃过一劫。
“那算是我的人又如何?你季先生根本不可能公开云城火车站的事,这一点我和你算是平手。”池三爷这是真心的笑,能和季远凝打个平手,可是他们在斗智斗勇过程中的一个胜利。
季远凝似乎预料到池三爷会这么说,他淡淡道:“幸而邢大哥没事,我也无意追究此事,不然我不会等到韩四爷他们走了再问你。既然你承认了,我知道了就够了。邢大哥,我们走。”
邢涛随着季远凝出来。他在车上悄悄问季远凝道:“御城巷的事你觉得韩四爷该如何处理?”
“大而化小。这件事毕竟涉及闵舵主的隐私,重不得轻不得,万明定然留不得,池三爷大概率可以脱罪。若我是他,也只能这样处理。好在我终于知道了云城火车站另外一波人是谁,来日方长。”
邢涛点点头:“可惜今天没有办法能把池三爷绳之以法,让他的师爷顶罪,他自己逍遥法外。”
“这个结局我已经有心理准备。”季远凝放松自己靠在椅背上,他微闭了眼睛。
隔天后开中和堂,韩四爷用另外的罪名定了师爷和四个人的罪,各自安受了刑罚。四人犯淫邪之罪,师爷组织策划,都得了最重的第四种贴门神刑罚,就是将人用长钉在门板上。
池三爷不敢看,在执法人将师爷带走的时候,他扭过了脸。
而闵舵主,更在中和堂大言罪己,说是自己审核不严,把关不密,才让手下做出这些丧心病狂的事情,他说这话时,鬓边的须发随着他的气性而起伏上下,看起来满是怒气,都随着夸夸的言论散发出来。
看得韩四爷身旁的中年人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