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仿佛无边无际，无穷无尽的黑暗。
意识在这黑暗中被彻底淹没，思觉一点点消失。
米勒感觉自己在这黑暗中过去了很久。
不知何时，一抹曙光才划破黑暗，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
仰躺着的视角，模糊的视野。
一张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脸庞映入眼帘。
“是他……”
昏迷前的记忆逐渐回溯，米勒渐渐回忆起自身处境。
是那个声称愿意救自己的男人。
自己现在还没死。
也就是说，他真的信守承诺，给自己进行了治疗和改造。
“你醒了，手术很成功。”
林语温和的声音传入米勒的耳中。
“谢……”
米勒张了张因麻药效果未彻底褪去而还有些不听使唤的嘴唇，想要道谢，脸上也挤出笑容。
然而，话未出口，就听男人的下一句话传来。
“……你现在已经是个女人了。”
声音温和，却让他心头一凉，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别紧张，一个小玩笑。”
林语笑了笑，伸出手直接将他拉了起来。
接着又指了指旁边摆着的全身镜，道：“这是你现在的样子，看看是否还算满意。”
“这是……我？”
米勒低下头看了看，又抬起头，看向镜中的身影，捏了捏自己的手掌。
此刻的他全身有七成都已经被各种义体所替代。
哪怕是未替换的部分，也已经覆盖上了一层金属装甲。
由于莫得闲这里基本都是各种二手义体，因此从外观上看去有种战损版的感觉。
不过，你永远可以相信林语的审美。
哪怕是一堆残旧的义体零件，也愣是被林语改出了一种荒土风的独特美感。
整体看上去，米勒仿佛是穿上了一身饱经风霜、已经有诸多划痕与掉漆的外骨骼战甲。
部分没来得及改涂装而显得有些杂乱的部件非但未产生不协调，反而更加重了那风霜与沧桑之感。
站在那里，便如同一名百战而还的铁血士卒。
“满意吗？”
林语走到了他身侧，笑眯眯的问。
“满意，非常满意，这种浑身力量的感觉……从未体会过的强大与充实。”
米勒整个人都仿佛陷入一种迷醉的状态，不住的翻看与活动着自己的机械臂。
“那么，账单算一下吧。”
林语笑眯眯的：“个人改装自制版阴兵系列机械臂，上肢每条八十万，下肢每条一百万，琼斯集团二手沸血之心六十万，通用血循环管络五万，个人自制烟幕系统二十万……”
沉醉与满足的神情再次僵硬在了脸上。
“……之前你说的还算数吗？”
听着这些感觉卖了自己都还不上的天文数字，米勒觉得自己刚换上的机械肺脏都出现了故障。
“当然，这些你都可以分期付款。”
林语微微一笑，但随即又话锋一转：“不过，你也别忘了我的另一个条件，你得继续上擂台。”
“现在？”
米勒先是点头，但又有些迟疑的看向林语。
“伱现在大部分脏器与肢体都已经被义体取代，嵌合与连接部位也由纳米材料粘合，所以并不需要恢复过程。”
阿莲娜在旁平淡的解释了一声。
“那我没问题了。”
米勒点了点头。
他永远忘不了刚刚那生命一点点流逝，视野一点点昏暗下去的绝望。
但也因此，他更忘不了在那绝望时刻出现在自己眼前，将自己从黑暗中拉出，使自己重获新生之人。
仅仅只是让自己继续参加拳赛，这条件简直再宽松不过了。
要让其他人知道只需要完成这种小要求就能‘贷款’进行大规模义体改造，想报名的绝对能挤破头。
改造意味着力量，力量意味着晋升的阶梯。
不值钱的亡命徒很好找，下城区的底层人到处都是。
反而是林语这种‘善良’的人不常见。
或许善良不应该打引号。
因为，并不是其他人想不到贷款与分期这种老套而简单的手段。
而是大多数人根本不可能还得起这么天文数字的账单，分期都还不起。
看似有利益，实则血本无归。
成本高，风险近乎百分百，收益还寥寥无几，自然没有人愿意当冤大头。
而这个真能做到这些的男人，除了善良，他想不出任何形容。
“那就去吧，你之前的对手在外面，和他再打一场。”
林语微笑着指了指外面。
门外那义眼白人的义体似乎也损坏得比较严重。
当然，这是废话，如果损坏不严重也不会来维修。
莫得闲这里因为没有替换的零件，所以之前也等了许久，现在应该刚好差不多维修完成。
“好。”
米勒也不废话，点头就要往外走。
“等等，还差个这个，里面有我给你的说明书，别忘了看。”
林语又拿起一副类似因纽特雪镜、只在中央开出半指宽缝隙的智能眼镜扔了过去。
“好。”
米勒将智能眼镜带上，转身出门。
“第一次当义体医生，感觉如何？”
等米勒出去，阿莲娜才环手抱胸笑盈盈的走了过来。
“感觉……有点缺少发挥空间。”
林语耸了耸肩。
他又不是真正的义体医生。
刚刚完全就是在将米勒当机甲改。
偏偏，义体植入和机甲或者机器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义体植入更多是对人体各种器官与组织的替换，整体还是要维持着基本结构形态的。
哪怕是全身义体化也不是变成机器人那样随意改动的。
毕竟人体其实是个极其复杂的整体，各种激素与组织脏器不止影响身体，更是对人的情绪、思维、性格都有着影响。
胡乱改动，思觉失调什么都是轻的，各种情感丧失，抑郁自毁、疯狂变态之类的后遗症数不胜数。
这也是赛博精神病形成的主要原因。
因此，在义体改造方面，林语唯一感受就是束手束脚，脏器等等只能说是中规中矩，综合挑选与组合一下就已经是极限了。
唯一能发挥一点的只有四肢，毕竟都是机械臂，直接以阴兵装甲的机械臂为模板自己改了一套出来，效果应该不差。
再就是一套简单的烟幕系统。
机甲因为自身搭载大量侦测设备而不太适合使用烟幕，但用在义体改造者身上应该效果还算不错。
“都只是一些低阶义体，本来也就这样。”
阿莲娜听罢有些无奈：“义体不比机甲，功能主要依靠那些厂家和开发商，咱们只负责植入与挑选性能参数合适且匹配的型号就够了。”
“好吧，可能是我期望值太高了。”
林语耸了耸肩。
毕竟他接触的都是科西切之心与白薇体内特殊护盾那种高阶义体。
对于这些只能说是常规机械臂与人造器官的玩意确实不该抱有太高的期待。
“也是，你毕竟是机师，自然看不上这些。”
阿莲娜对此也表示理解。
随后，两人也没在手术室里继续停留。
来到诊所前半部分，立刻就听到一道暴怒之声。
“小子！你这些义体怎么植入进去的待会儿我就怎么拆下来！”
看样子，米勒刚刚进行了一场成功的挑衅。
其正好与出来的林语眼神略微交汇，随后便跟着义眼白人径直走向对面的黑拳馆。
“这家伙不错。”
看到米勒这高效的执行力，和林语一同走出来的阿莲娜都不由面露一缕赞许：“我都有点想让乔瓦将他招为新人了。”
“确实还行，起码不是白眼狼，意志力也够强。”
林语闻言也是笑了笑。
在拳赛擂台上被打得几乎是死了一回，还能这么果决走上擂台，重新去面对的人可不多。
突然获得强大力量，却没有心态膨胀，也没有赖账想法的同样不多。
不管这其中原因是真性情还是高智商，都起码证明着价值与潜力。
“那你介意我给乔瓦推荐一下吗？”
阿莲娜看样子是真的动了心思。
米勒所表现出来的心性与意志力确实可以算是一个值得培养的新人。
“能让他快点赚钱还债我当然巴不得。”
林语笑了笑：“不过，还是等我这里的事情结束再说吧。”
说完，他也当先迈步往黑拳场而去。
阿莲娜紧跟其后。
现在已经是晚上时间。
这个时间段正是黑拳赛最为火热的时候，因此米勒和那义眼白人就是主动要上擂台也需要排不短时间的队。
趁着这个时间，林语索性又捡了一个惨败濒死的失败者，跑到莫得闲那里又完成了一轮改造。
「【医学】升级需求——药到病除：进度+1。」
「【药学】升级需求——勇于创新：进度+1。」
这次林语可就没在米勒身上那么用心了。
反正只是完成任务，林语自然也以省事和节约成本为主，只是用最廉价的义体保住了对方的小命。
不过，他对自己的水平还是有自信的。
毕竟堂堂四级机甲工程师和三级医师，就是拿人当机甲改也能改出不错的效果。
有这被他亲手改出来的躯体，实力起码比普通杂鱼要高得多。
以后打打擂台赛，接点佣兵任务，很快也能将贷款还上。
至于不还？
“让米勒去负责收债应该不错，就算都有小心思我也只需要盯住这一个就够了……”
林语心中打着小算盘，米勒与义眼白人的拳赛也终于再次开始。
他和阿莲娜直接定了个拳场二层的小包间，安静看起了拳赛。
结果自然是没有任何悬念的。
他以阴兵装甲为基础简化改装出来的机械臂，单论性能就比普通义体不知道高到哪去了。
纯粹性能碾压，轻松取胜。
“留他一条命。”
在米勒要重创义眼白人之时，林语通过智能眼镜的联系直接叫停了下来。
米勒微微一顿，迟疑刹那，高举起的机械臂终究还是放了下去。
没过多久，分出胜负的两人下了擂台，米勒来到林语身前，神态恭敬。
而义眼白人，似乎是叫独眼哈姆特，他刚刚在擂台上直接被米勒打成重伤。
也就林语让米勒手下留情，独眼哈姆特才勉强留了一口气，和之前的米勒一个待遇，直接被扔出赛场自生自灭。
“有值得信任的人吗？”
林语看向恭敬站在自己面前的米勒。
“有，不过恐怕……”
米勒被问得一愣。
“有就行，找个人将他送到莫老头那去，另外给他进行义体改造的贷款，别透露是我给的就行。”
林语道。
“好。”
米勒听完微微松了口气。
只是找个人去接触哈姆特而已，这个倒是简单。
应答下来，他就立刻转身准备出去找人。
“你账户给我，钱我打给你，以后也由你负责收账。”
林语的声音再次传来。
“好的。”
米勒赶紧给出自己账户，再出去时，脚步都不由得轻快了几分。
他原本还以为林语是想把哈姆特和他一样招入麾下。
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不过是个放贷款的目标罢了。
“很有黑道教父的风范啊。”
待米勒走后，阿莲娜才笑盈盈的给林语竖起个大拇指。
“外人面前，总要装装样子嘛。”
林语笑了笑。
阿莲娜笑眯眯的：“那听你这意思我就不是外人咯？”
“那要分情况。”
林语微微一笑。
阿莲娜挑眉：“比如？”
“比如你要跟我谈钱的时候。”
林语展露灿烂笑容，随后从座位上站起，出了观赛包间。
再次来到莫得闲的义体诊所外，等了片刻，果不其然，满心怒火与复仇欲望的哈姆特也在一个‘好心人’的搀扶下找上了莫得闲。
“你这是要用激将法？能行？”
阿莲娜全程旁观林语行事，对于他的想法自然也隐隐了解。
“一次当然不够，多来两次就够了。”
林语也和阿莲娜一般双手抱胸，只是远远的看着，犹如一个旁观者。
莫得闲看到被重创后的哈姆特也并没有什么多余情绪波动，只是随意的将人给拖进了更里面的手术室，慢条斯理的进行起了改造。
趁着这工夫，林语也顺手再次从黑拳场捡了个失败垂死的倒霉蛋，找了另一个义体诊所借用场地和器械，再次完成一轮任务。
「【医学】升级需求——药到病除：进度+1。」
「【药学】升级需求——勇于创新：进度+1。」
这次他动作更熟练更快，莫老头那边也差不多，很快对哈姆特完成全身改造。
不需要米勒再去挑衅，满是怒火与复仇之心的哈姆特直接找上门，两者再次开战。
很遗憾的是，剧情再次重演。
看着再次被抬回到自己面前的哈姆特，莫得闲冷淡的面容上终于多出了一丝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