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只拉了一半,窗户外的夜色格外浓郁,裹着朦朦胧胧的雾霾,没有星星,没有月色,只有凛冽的寒风,树叶沙沙作响。
整个房间隔绝着寒冷,暖气氤氲。
许心意就趴在贺骁的胸膛上,他说话时,胸膛微微起伏,磁性的嗓音从胸腔处震出来,一字一句都抨击着耳膜,敲打着心房,许心意的心跳变得格外快。
被他的话惊得目瞪口呆,十....十七岁???
她懵了几秒,然后惊愕的抬头看着他,迟迟说不出话来。
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垂下眼帘,深深锁住她的眼睛,微勾了勾唇,似乎有些无奈和难为情:“我就怕把你吓着,你还真吓着了。”
橙黄的光线很暗,他的眼眸本就深邃,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就更是幽深漆黑,精致的五官一半对光,一半隐在黑暗里,衬得面部轮廓更加分明而立体。
许心意一眨不眨的看着贺骁,试图从他眼睛里看出捉弄的意味来,可是看了半天,除了真诚,看不见任何其他的情绪。
而他说的是爱,这个字眼所包含的意义太过沉重和深沉,使人无尽沉沦。
激动得连呼吸都乱了拍子,她微微启唇,唇瓣都有些抖,颤着声音急切的问:“那你....为什么不接受我?”
十七岁,她情窦初开的年纪,她初次表白的年纪。
原来这么多年,不是她在单恋,他早就喜欢她。
可既然是爱,为什么一次次推开她,甚至连失去她都不怕?
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狂喜心酸紧张汇聚一堂,百般不是滋味。
贺骁看穿她的心思,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沉声笑了下,语气轻松自然,还略带着些戏谑的口吻:“这不正要讲了吗?”
许心意抱紧他的腰身,下巴抵着他的胸膛,昂头认真的看着他,期待着他的下文。
贺骁温柔的理着她凌乱的发丝,然后手顺势抚上她的脸颊,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庞,微叹了口气:“记得上次我们吵架吗?我说我们不适合,其实不是你不适合我,而是我不适合你,你跟我在一起会很累,我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你,不告而别的情况每天都有可能发生,执行机密任务十天半个月都不能与外界联系,即使再想你也得忍着,甚至更多时候即使我们呼吸着同一个城市的空气,也依旧见不了面,这种日子无论搁谁身上都会受不了,更重要的是,我的工作性质很危险,随时都可能没命,我怕我连未来都给不了你。”
“所以你就单单因为这些,拒绝了我?一次次把我推走?”许心意眼睛闪了闪,问道。
贺骁点了下头:“我觉得我连最基本的陪伴都保证不了,甚至一个明晰的未来都给不了,我就不该耽误你,你有权利跟一个更好的男人在一起。”
“你觉得你觉得,全都是你觉得,你从来都不问问我的想法,凭什么你就要安排我的人生?”许心意眼底隐隐冒起来些怒气,听得胸口发闷也发酸:“你就不怕我真的听你当初的话,找个人谈恋爱,然后结婚生子?”
她还以为他是因为怕别人说三道四才放弃的,要是早知道是因为这些,她可能当场就会给贺骁两巴掌。
他是在质疑她的感情,他的所有顾忌,她从来都不怕,她怕的是得不到他。
“我那天也跟你说了,你忙的时候安安心心忙你的,我不怕孤独,我许心意虽然人缘不好,但又不是没朋友,你以为就你忙?我忙起来也世界各地飞,一进组拍戏就是好几个月,说不准你想见我一面我都得看看行程安排能不能挤点时间给你。”许心意眼睛红红的,倔强的看着他,有些委屈气愤。
“怎么还生上气了?”贺骁无奈的笑了笑。
许心意撇嘴,垂下头不看他了。
能不生气吗?要不是他想东想西,顾忌这顾忌那,他们早就在一起了,也不会蹉跎那两年。
其实更多的是心酸与感动,贺骁能考虑这么多,说明是真的在乎她,他这么粗线条的男人,居然这般细腻入微。
可她恰恰不需要这种方式的在乎,只要他们在一起就可以了,所以的困难,对她来说,都可以克服。
“你这么生气,那我就不说了,省得你更生气。”贺骁更无奈了,声音软下来,哄道。
许心意连连摇头,吸了口气,调整了下情绪,声音闷闷的:“你说你说,我不生气了。”
贺骁摸了摸她的脸,然后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而后下巴轻轻磕在她的脑袋上,继续柔声说道,不过口吻还带着些缓和气氛的轻佻:“你以为我好受?我当然怕你跟别的男人结婚生子,我那时候还下定决心,单一辈子得了,跟你结不了,还不如不结,如果能活到老的话,就去领养个孩子,好给我送送终什么的。”
许心意这次没有说话了,很安静,安静得好似不存在。
这种反应的她,他反倒觉得不对劲了,好歹也得有点回应吧。
下一秒,贺骁就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流到了手心,他不禁皱了下眉,捧住许心意的脸,抬起来一看,晶莹的眼泪正好划出眼泪,再次打湿了手心,他轻轻擦去她的眼泪,无奈的问道:“这怎么又给你说哭了?你再这样,我还真不敢往下说了。”
许心意摇摇头,眼泪还在流。
她一直以为这段感情里,只有她在付出,她是最辛苦的那一个,可没想到,他才是。
隐忍的爱才是最折磨人的。
她从没想到,贺骁竟然这么傻,傻得让人心疼。
他说的“非她不娶”,竟是这般真切。
“你不要老说死不死的好不好?我真的害怕。”
许心意声音哽咽,一边说一边抹眼泪,这委屈又可怜的举动当真是戳着贺骁的心,他一阵心疼与自责,哄道:“好好好,我不说了。”
许心意吸了吸鼻子,含着泪光,视线模糊,看着他,一字一顿郑重其事说道:“贺骁,对我来说,明晰的未来就是有你就够了,可你非要谈到生死这个话题,我也逃避不了。”
“我只想告诉你,其实你不用想太多,如果哪一天你真的.....”说到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死了”这个字,她自动省略了,顿了顿,再次开口:“我会.....”
“你不准说你会跟我一起死这种屁话。”
话都还没说完,就被贺骁凌厉打断。
许心意僵硬的扯出一抹笑,撇了一眼他,故作轻松,揶揄他:“你想得倒美!生活这么美好,我干嘛要放弃?”
贺骁倒猛松了口气。
“其实,我有过这种想法。”许心意抿唇,轻声说:“可是现在没有了。”
“嗯,没有就好。”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是你的遗孀。”许心意的眼睛格外明亮,闪烁着深切炙热的爱意,像宣誓一般,庄重又诚挚:“如果那时候我们已经有了孩子,我会告诉他,他爸爸是个大英雄,我们一起守着你,如果那时候还没有孩子,我就一个人守着你,这世上总要有个人守着你,替你看看你拿命守护的祖国。”
她说过的,他守护祖国,她守着他,守一辈子。
好像许心意嘴里总能说出让他无力招架的话,他的心跳猛漏了几拍,屏声息气的看着她,眼眶甚至不由发起了热,而后将她狠狠抱进怀里,力度大得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里。
真是个傻姑娘。
遗孀,两个字,简简单单两个字,可这背后的辛酸苦辣,她能承受吗?
“但是,最好不要有那一天!”许心意伸出胳膊紧紧回抱他,“祖国你自己亲眼看才有意义!”
贺骁忍不住失笑,宠溺的吻了吻她的脸颊,“嗯”了声:“我自己看,不劳烦公主您了。”
虽然做为军人有这种方法很可耻,但这一刻,这个姑娘,让他变得‘贪生怕死’。
他怎么舍得她孤独终老。
似乎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沉重,贺骁便转移了话题来缓解气氛,声音中晕着浅浅的笑意:“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着了你的道儿的吗?”
许心意摇头。
“虽然是在你十七岁的时候,但不是你第一次表白那时,那时候我还纯属把你当侄女,当小孩儿来看,还别说,你当时表白可我把吓一跳,我还在想,嘿,这丫头片子吃错药了还是怎么着?胆儿够肥的啊,连自个儿叔叔都敢喜欢?”贺骁的口吻轻松,半开着玩笑的调调,“一开始我真觉得困扰,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躲着你,但你知道你自己有多疯吗?一天比一天胆儿大,天天追着我跟我说喜欢喜欢喜欢,嘴里来来回回就那么些肉麻的情话,没羞没臊的。”
说得许心意都不好意思了,真有那么疯吗?
“但有时候吧,这命运就是奇怪得很,我越是躲着你,就越是躲不掉,该掉下去的坑,迟早都要掉下去,还莫名其妙因为一件小事儿就让自个儿掉进去了。”贺骁“啧”了几声,连连感叹,顿了下,低头看她,继续说:“还记得我28岁生日不?那天我训练完回到家,你特老套的给我了个生日惊喜,家里乌漆麻黑一片,你端着个蛋糕,一边唱生日快乐歌一边从房间里走出来,我说你那段时间怎么突然想起来学烘焙呢,虽然练习了很多次,但那蛋糕是真的丑。”
贺骁说着说着忍不住笑了笑,许心意愤愤的捶了他几下。
“结果那时候突然响了紧急集合哨,有任务,我连话都来不及说就跑了,生日就在颠簸中度过了,一个礼拜后,任务结束我回到部队,我还以为你肯定会忘了生日的事儿,结果回去了之后,你又像上次那样儿端着蛋糕到我跟前,跟我说生日快乐,还说这一次一定要吹蜡烛许愿。”
而且后来的蛋糕,比第一次做的好得多得多,完全就像是蛋糕店里买来的。
后来他打开冰箱一看,放了很多个蛋糕。
她每一天都在等他回来,因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所以每一天都会做一个蛋糕,等他回来给他补过生日。
第一次,第一次有人给他做蛋糕。
第一次,第一次有人等他。
他永远都忘不了,当时她的表情,蜡烛闪烁着的烛光,映进去了她的眼睛里,璀璨又纯粹,满是深情,她甜甜的笑着,跟他说:“贺骁,生日快乐。”
简简单单六个字,就让他落入了她蓄谋已久的情网,坠落得毫无征兆,不由自主。
贺骁的心软成了一滩水,他吻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都无比虔诚:“许心意,我贺骁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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