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今日心情很不错,或许是宠爱的妃子又有了身孕,又或许是皇子出宫被百姓夸赞传入他的耳中,就连米饭都多吃了一大碗。
是肉眼可见欢喜。
只是欢喜来的快,去的也快,内侍太监给他带来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
他最为宠爱的二皇子被人打了,伤势还不轻,现如今正鼻青脸肿的跪在外面让他主持公道,隔得老远都能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这很不寻常,皇子是天生贵胄,更何况这里还是庆元国都,没有人敢打皇子,除非他们想掉脑袋。
不给也不怕掉脑袋的,只能是那些修行人物。
皇帝叹了一口气,让太监将饭食撤掉,从椅子上站起来回踱步许久,才下定决心召见二皇子。
他是庆元皇帝,掌控亿万黎民生杀死活,没道理还管不了几个小小的修士。
庆元皇帝看着哭哭啼啼跑进来的二皇子,看着他身上的那些淤青,面色顿时阴沉起来,这些人今日敢打皇子,那明日是不是敢打太子?再给他们一些胆子,是不是连他这个皇帝也敢打?
看着低头站在自己面前的皇子,庆元皇帝沉声道:“谁打的你?”
听到这番话,二皇子本来还想卖一些惨,甚至连眼泪都蓄势待发,可听到皇帝这话之后,又将眼泪硬生生忍住,看着颇为忍俊不禁。
二皇子瘪了瘪嘴,带着哭音说道:“是姓柳的那个混蛋,非说我抢他姑娘。”
“柳?柳白衣?”庆元皇帝脸上的怒色稍微收敛,“若是朕记得没错,今日你应该在东宫与你大哥听先生讲课,怎么又跑出去找姑娘,还与他抢,他可是修行人,性子又极其古怪,这一顿打挨的活该。”
二皇子愣住片刻,觉得事情有些脱离他的想象,他来告状之时想过庆元皇帝会大怒去处置柳白衣,怎么现在看来,反倒是他的不对。
庆元皇帝扯过椅子坐上,喝一口姜茶润润嗓子,这才说道:“世昌,朕和你说过,这座大都城可以任你纵横,只要不惹上不该惹的人,你想待多久都没问题,可今日你又给我惹出这种麻烦,这是最后一次,下次若是再犯,就回你的封地去吧,除非太子登基后下令召见你,否则不得回来!”
听到皇帝说的这些话,原名叫做李世昌的二皇子吓得亡魂大冒,他已经成年行过冠礼,按照祖制理应立刻前往封地,国都只能留有未来的国君,而他仗着皇帝的宠爱,一直对外谎称身体有详,在皇帝的默认之下这才能留在国都,他想做的事情很多,甚至想坐一坐庆元皇帝现在坐的位置,要是要是被赶去封地,可就再也没有机会。
李世昌额头冒出冷汗,纳纳不敢言,身体微微颤抖,一脸委屈的看着庆元皇帝。
这句话他听皇帝说过很多次,仗着自认为的宠爱,皆不放在心上,可这一次他觉得皇帝是认真的,若是再犯一次,他可是真的没有机会。
庆元皇帝眼光中颇有一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李世昌的心思他如何不明白,不过只想要坐上这个位置而已,有本事尽管拿去,就算是太子在实力之下也得让位,在他登上这位置之前也是如此,因此后人能争,他是赞同,但不能做傻事。
招惹修士就是一件傻事中的傻事,简直愚蠢的不可救药。
若是那些修士想不开,大半夜潜入寝宫给你一刀,那岂不是死的冤枉?
太庙中有不少前车之鉴。
庆元皇帝放下茶杯,叹出一口气:“出宫之后,你去找那人赔罪。”
李世昌惊愕抬头,庆元皇帝这句话在他看来简直不可理喻,他可是皇子,庆元极贵之人,甚至以后有可能成为皇帝,怎么现如今要去给一个平民赔罪,皇族的面皮往哪里搁?
他不同意。
他将心中想法说给皇帝听。
听到这番话的庆元皇帝沉默片刻,随即将手中茶杯扔在李世昌身上,茶水浇在他身上,烫的他直咧嘴。
“朕命令你过去赔礼,若是此事不成,你明日就去封地,这座位子的事情,你就不必再想。”
李世昌苦着脸点头,呲牙咧嘴的走出去。
庆元皇帝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过了很久才回过神。
重重叹息一声。
“多事之际,不能有丝毫差错,但愿你能明白朕的心思。”
走出皇宫的李世昌立刻就被冷风吹了一个通透,身上泼有茶水的地方更加冰寒,连打了好几个摆子之后,这才上了一驾偌大的马车。
里面有个面容俊朗的青年男子正在读书,看到李世昌进来向他点了点头,开口道:“殿下此事可是徒劳而反?”
李世昌苦笑着点点头,没有言语。
青年男子翻过一页书,将其看完之后才继续开口。
“在下先前说过,皇帝陛下并不怎么好糊弄,殿下的苦肉计在他看来,犹如儿童玩戏尔。”
被自家臣下这么说,寻常人早就怒不可遏,而李世昌非但没有,反而更加彬彬有礼,拱拱手,开口道:“我也只是想看一看父皇的心思,好斟酌着做出下一步,现在看来,那个柳姓刀客好像是真不寻常,国都中的修士少数也有好几百人,平时我也与其他修士挑衅过,父王都是那种平静的样子,而今日不同,反倒勒令让我去赔罪,木华先生,你说说,难不成那个姓柳的真有不同凡响的背景?”
木华先生便是这个读书的青年人,他看了一眼随着马车掠过的风景,平静道:“在下只是个穷酸文人,只会卖弄文笔而已,那位的背景还真猜不到,或许找一找天机客,从他那里得知反而更有希望一些。”
听到这番话,李世昌脸上苦笑更深,天机客要是这么容易找到,那现在也不会如此抓瞎。
李世昌看着车外飘荡的雪花,忽然说道:“想要登上那座位置,需要的助力可不少,那刀客是个很好的帮手,只是无法得知他的准确消息,不好下手啊。”
木华先生轻笑一声:“无法得知便无法得知,何必要去找他人问,直接去问那位刀客不就成了,那位刀客我见了,倒是个性子爽朗的,果断一些或许会有一些其他效用。”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木华先生满是自信,他在儒道学府读了这么多年书,其他的不敢说,但是对人心多少能猜出几分把握。
李世昌点点头:“那便全仰仗先生之力。”
两人谈论许久,在谈论停止时,马车也随之停止。
他们要找地方就在此地。
有个很不错的名字。
春景楼!
是庆元国都一等一的玩乐地方,里面各色女子都有,就算是妖人混血,只要出得起价钱,也能拥入怀中。
按照以往,李世昌进入这个地方会率先找几个姑娘搂着,随后听着姑娘们的娇声娇语再谈论事情,但现如今有些不同,他是来赔罪的,找姑娘总有些不应景。
因此当他拒绝掉姑娘的贴身搂抱后,到是让那些姑娘大吃一惊,以往性子急匆匆的二皇子殿下怎么今日换了个模样,难不成是因为那个刀客?
姑娘们在一边暗自猜想。
春景楼管事很有眼色小跑过来,先是打了自身一个嘴巴,说是赔罪,怠慢了皇子,然后才小心翼翼的问李世昌来做些什么。
等到李世昌说明原因时,神色便有些纠结。
刀客确实是在此地,还找了最为漂亮的女子,李世昌挨打也是因为那位女子,现在又要相见,怕是不会有好事情发生,那个刀客先前说过,不可让任何人进去打扰,否则就会打他一顿。
管事估摸着那刀客说的话不假,自然不会放人进去,可李世昌也是他惹不起的人物,同样十分头痛,这件事并不好处理,总会得罪一方人。
李世昌看着这个满脸纠结的管事,有些不喜,他可是皇子,就连进入当朝宰相家也是无需通报,怎么到春景楼反而要这管事的许可。
难不成这管事比当超宰相还要贵几分?
正当他要开口怒斥时,在一旁静静观望的木华先生却拉住他,对他使了个安心眼色,对着管事平静说道:“你便说你有杂事缠身,没见到我们便可,这样往后发生一些事情,也怪罪不到你头上,你觉得如何?”
管事摸着山羊胡子思考一番,觉得此事在理,这样两边都不得罪,于是向两人告罪一声,自顾自的走开。
李世昌皱着眉头,放下紧握住的拳头,不解的问道:“先生,一个小民而已,无需讲这么多道理,给他几拳也就清醒了,也就不敢拦着我们,为何要给他开脱?”
木华先生笑着摇摇头,轻声说道:“殿下你要记住,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与民争只能得一时畅快,往后要是败坏名声,可就捞不回来,你看太子何等聪慧,一向都有爱民如子的名声,殿下若是在这头输给他,往后想坐上那位置,可是凭空输了几分胜算。”
李世昌做恍然大悟状,向木华先生俯身行礼。
木华先生也不管李世昌是否将他的话放在心头,叫过一个小厮为他带路,径直向楼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