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们金俊山双手被麻绳子捆上,饶是已经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些年来,双水村里发生了不少事情,其中一些还很严重,但是从来没有人被上面带走过。
“这次金俊山被抓走,会受到什么惩罚啊?”
“这还用说吗,他杀了人,肯定得吃花生米。”
“哎呀,金俊山怎么能鬼迷心窍呢!”
田福堂此时心中没有一点兴奋的感觉,反而提心吊胆起来。
他很清楚金俊山被抓走后,下一个就会轮到他。
只不过....只要抱有一丝希望,田福堂就不愿意放弃。
他趁着那些人还没有腾出手来,快步走到李卫东跟前,舔着脸笑道:“李主任,这次多亏了你,才能查清楚十几年前发生的事情。我代表全体村民们感谢你了。”
呵,这是想用功劳来收买人...李卫东板着脸没有吭声。
田福堂只能继续说道:“李主任,您放心,即使金俊山被抓起来了,以后我也会保证会配合您的工作,即使您离开了双水村,我也一定会为砖窑厂保驾护航!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砖窑厂!”
不得不说,田福堂到底是个老江湖,在如此关键的时候,终于搞明白了李卫东之所以要对付他的真正原因。
只不过嘛....李卫东要的更多。
“田福堂同志,如果一个人失去了诚信,就再难得到别人的信任了。”李卫东冷声说道:“还有,我这次来到你们双水村,只有三件事需要做,第一件事是公平,第二件事是公平,第三件事还是公平!”
噗通!
田福堂跪倒在地上,他清楚李卫东是不会放过他了。
那些围观的村民们看到田福堂这样子,顿时都感到有些懵逼。
“福堂这是怎么了,他刚才不是已经揪出了金俊山嘛,现在怎么给李主任跪下了。”
“不清楚,难道是李主任威逼他了?”
“应该不至于,李主任能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吗?”
在围观村民的议论声中,李卫东划着火柴,点上一根烟深深的抽了一口。
嘶
呼
他转身看向金俊武:“把孙玉亭带上来,另外把刘寡妇也请过来。”
金俊武本来正因为金俊山被抓的事情而感到伤心。
其实也不仅仅伤心,更多的是担心金家的未来。
金俊山一旦失势,田福堂从此之后,就能够在双水村为所欲为了,他们金家人就得被田家人欺负了。
现在听到李卫东的话,顿时明白过来了。
对啊,田福堂那老东西身上也背着案子,要是将他也搞进去,那么双方的势力就能够达到平衡了。
金俊武想到这里,顿时来了精神,带着金家的民兵冲进村委大院里,片刻之后,将孙玉亭带了出来。
此时的孙玉亭耷拉着脑袋,头发乱糟糟的,双目无神,走起路来踉踉跄跄的。
“哎呀,我的儿子啊,你这是怎么了啊!”孙老太太本来被金俊山突然被抓而惊呆了,看到孙玉亭出来连忙快步跑了上去,那样子压根就不像是一个常年有病的老太太。
孙老太太抓住孙玉亭的胳膊说道:“玉亭,你怎么样了,那些人是不是打你了?你告诉娘,娘给你做主!”
“娘,你胡说什么呢!我这是配合调查,而主动进村委的,看你把我说得,好像是犯了事儿似的。”
孙玉亭冲着孙老太太翻了个白眼,孙老太太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开什么玩笑,明明被抓起来了,他为何要说自己是自愿的呢!
孙老太太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身看向李卫东说道:“你,一定是你,你是不是威胁我儿子了,你是不是揍我儿子了!你别以为自己是京城来的领导,我就害怕你。我现在就去县城报告给最大的领导,让他处分你!”
李卫东淡淡的看着孙老太太并没有吭声,因为他清楚有人拦着她的。
果然。
孙玉亭见孙老太太竟然敢威胁李卫东,顿时着急了,拉着孙老太太的胳膊说道:“娘,你胡说啥呢!谁威胁我了?你可千万别乱说,李主任那可是大好人啊,他来到咱们双水村,就是为帮咱们双水村的人当家做主来了。”
说着话,孙玉亭冲着旁边的刘寡妇看了一眼。
田福堂对孙玉亭的突然叛变也感到诧异,注意到这一幕,连忙扯着嗓子喊道:“好你个孙玉亭啊,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小寡妇!”
当然,他现在已经是坐困兽斗了,压根就没有办法对付孙玉亭,他其实是在提醒孙老太太。
果然,孙老太太听到这话,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冷着脸看向孙玉亭:“孙玉亭,你是不是喜欢上了一个小寡妇。”
“娘,刘寡妇是好人啊,成为小寡妇,又不是她的错,你这么大意见干什么!”孙玉亭不以为然的说道。
“小寡妇能有几个好人的!”孙老太太冲着刘寡妇啐口吐沫说道:“这种小寡妇太不吉利了,生来就是克夫的命,玉亭啊,你要是跟她结了婚,早晚要被他克死的!”
孙玉亭听到这话,撇撇嘴说道:“娘,你胡说什么啊,什么克夫不克夫的,那都是老封建了!现在是新社会,不兴这套了。”
“新社会咋了!”
在孙老太太看来,孙玉亭是文化人,还是双水村的扶贫主任,是村干部,贺凤英那种城里姑娘才能配得上孙玉亭。
孙老太太看着刘寡妇说道:“玉亭,你就算是娶谁也不能娶小寡妇!你忘记咱们村以前那个张寡妇了。”
孙玉亭听到这个名字,心中顿时一跳。
在解放前,双水村有个名叫张寡妇的女人,当然,张寡妇并不姓张,这个姓氏是她第一任丈夫的姓氏,因为那个时候女子没有姓名,再加上她是逃荒逃到双水村的,所以真实的姓名已经不可考了。
张寡妇的第一任丈夫死后,很快就被村子里的光杆子们注意到了,要知道在那个年代,村子里的那些长工们日子过得很穷,有些人男人压根就娶不起媳妇儿,甚至不得不孤老终身。
在这种情况下,张寡妇就成了抢手货,刚死了丈夫没有多久,就嫁给了一个名叫田兴的光杆子。
这个田兴很为能娶到媳妇儿而高兴,拿出多年的积蓄,请了亲朋好友喝酒,还给张寡妇买了两套新衣服。
就这样田兴过了两个月的好日子,有一天,田兴在下河捕鱼的时候,突然小腿抽筋,发生了溺水事故,再也没有浮上来。
就这样,张寡妇第二次成了寡妇,跟上次的情况差不多,她在田兴的尸骨未寒的时候,就嫁给了金家的金老三。
金老三当时还为捡到了一个媳妇儿而感到高兴,干活的时候充满了干劲,谁知道,一个月后,金老三在带着耕牛在田地里犁地的时候,耕牛突然发疯,冲着金老三顶了过去,金老三的腹部被尖锐的牛角顶中,当场身亡。
第三次成为小寡妇的张寡妇,感受到了村民们异样的目光,大家伙纷纷议论她就是克夫的命,谁要是跟她好上了,肯定命不久矣。
但是世界上总是有不怕死的人,这次是田家的一个小伙子,这家伙从小胆大,敢大半夜在坟地里睡觉,就这样,张寡妇再次结婚了。
谁承想,在结婚的第三天,小伙子上山采药,被从山上滚下的石头砸中了脑袋,当场毙命。
张寡妇一连克死了四任丈夫之后,彻底成了扫把星,村子里的那些老光杆子见到她,就躲得远远的。
张寡妇当然不相信这些,收拾包袱嫁到了隔壁的罐村。
很快,从罐村里传来了消息,张寡妇的那个新丈夫,只跟她在一块生活了五天,就突发疾病死亡了。
从此之后,双水村的人再也没有见过张寡妇。
只是关于她的传说却流传了下来。
孙玉亭当年也听孙老太太讲过这些事情,忽然一阵寒风吹来,他忍不住打个寒蝉,连声说道:“不可能,刘寡妇是好人,不可能是克夫命,娘你别乱说了!”
“哎呀呀,你这孩子,是被狐媚精迷住了眼啊!”孙老太太气得嘴角直哆嗦。
刘寡妇本来不打算搭理孙老太太,听到这话之后,双手抱怀,冷声说道:“孙老太太,我记得你丈夫也是年纪轻轻就突发疾病死了,这么说你也是克夫命了!当初你丈夫就是被你克死的!”
此话一出,围观的村民们顿时哄笑起来。
“是啊,老孙头那个时候还不到三十岁,正年轻气壮呢!”
“孙老太太一口一个克夫命,任谁也忍不住。”
“她也不瞧瞧孙玉亭什么样子,刘寡妇能赶上他已经很不错了。”
“你...”孙老太太没想到刘寡妇会如此嘴尖舌利,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李卫东见时间不早了,也不想再浪费时间。
拍了拍手说道:“好了,大家伙安静一下今天孙玉亭同志要提供一个重要的消息。”
围观的村民们闻言,纷纷静了下来。
孙玉亭清楚自己表演的时候到了,他大步走上前正要开口,田福堂大声吼道:“孙玉亭,我这么多年是怎么帮助你的,你忘记了吗?当初你在钢厂,跟人家工人的小媳妇儿胡乱搞,被人家抓到了床上。
刚才保卫科要缉拿你回去,是我保住了你。
后来,我还安排你当了双水村的扶贫主任,给你一口饭吃。
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
哄!
围观的村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情,顿时议论起来。
“原来孙玉亭当年从钢厂回来,是因为在那里惹了事情啊。”
“就是,在钢厂干活可是工人,一般人谁会丢掉工人的身份,回来当社员!”
“这家伙还真不是个好东西。”
孙玉亭没有想到田福堂临死还想拉个垫背的。
迟疑了片刻之后,咬咬牙说道:‘田福堂,我今天之所以站出来,是因为李主任的教诲,我是要揭露你当年干的丑事。’
听到这话,村民们顿时安静了下来,他们今天晚上已经吃了好几个瓜,对于即将出炉的新瓜都充满了期待。
田福堂见此情形,清楚已经没法阻拦了,双腿一软,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孙玉亭接着说道:“当年,刘寡妇的丈夫周恒天就是被田福堂害死的,他借着周家的社员在河沟里挖掘淤泥机会,挖开了上游的堤坝.....”
孙玉亭的话音落了,现场陷入了沉寂之中。
双水村的村民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瓜会如此的劲爆。
田福堂是什么人物啊,那可是双水村的一把手,是双水村的道德模范。
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为了霸占别人的媳妇儿,作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双水村的村民们都不愿意相信。
但是孙玉亭当年可是亲手帮助田福堂挖掘了堤坝的人。
村民们扭头看向田福堂,见田福堂坐在地上一声不吭,顿时又相信了几分。
这时候,刘寡妇缓缓走上前,大声说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寻找证据,想将这个恶魔的罪行公之于众,只是田福堂实在是太狡猾了,我才不得不跟他虚与委蛇。”
“现在,在李主任的帮助下,我终于抓住了田福堂的马脚。”
说着,刘寡妇朝着周家庄坟地的方向跪下来,脸上挂满了泪水:“恒天,你在九泉之下,看到了吗?我终于为你报仇了,田福堂终于要付出代价了!”
一阵寒风吹来,树叶相互摩擦,发出哗哗的响声。
双水村田福堂的嫡系们,本来已经准备开始为田福堂鸣不平了,听到刘寡妇的话,都不约而同的松开了拳头。
就算他们帮亲不帮理,田福堂干出的丑事,已经突破了他们底限。
李卫东之所以要大费周章,将孙玉亭请出来,又将刘寡妇请出来,布置下这局,就是为了说服田家的那些社员们。
要知道,双水村毕竟是社员们的双水村,要想得到长远的发展,无论谁当双水村的领导,都需要得到社员们的支持。
田福堂最后的希望破灭了,浑身就像是散了架似的瘫倒在了地上。
被绳子捆得严严实实的金俊山冷笑着看向田福堂:“老朋友,我们斗了大半辈子,没想到最后落得相同的下场。”
田福堂闻言看向李卫东。
他总算明白了,面前的一切,都是李卫东布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