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急匆匆跑进屋,喘着粗气,“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成亲后,平时还有樱桃,继续称呼她为小姐,叫了十几年小姐,总是改不了口,在外人面前才称呼她为夫人,甄玉棠也没有纠正他们的叫法。
她从里间走出来,不解的道“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平时急急忙忙的道“小姐,奴刚才去买些下酒菜,铺子里的周掌柜告诉奴,姑爷被王娘子赶出阮家了。”
甄玉棠眉头立即蹙起来,双眸洋溢着满满的惊讶,“赶出阮家?”
世人讲究孝道,阮亭被赶出阮家,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正在摆膳的樱桃和唐苒,听到这个消息,同样一脸震惊。
樱桃手里的竹筷,“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平时,你听的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姑爷怎么会被赶出阮家呢?”
甄玉棠轻声道“平时,你别急,慢慢说。”
一连呼吸几下,平时喘着的粗气平息下来,他看着甄玉棠,“小姐,奴说的都是真的,周掌柜说大半县城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
“王良子责怪姑爷帮理不帮亲,还埋怨姑爷没有给阮娴找一门好亲事。赶在过年前,王娘子又不消停了,闹腾着要把姑爷赶出阮家。她那天晚上掉到茅坑里了,吃了一大口秽物。她非说是故意姑爷做的这些事,还说姑爷是煞星,其他阮家人才没有好下场。她还说,生下姑爷的时候,就应该把姑爷给……”
剩余的话,平时不好意思说出口,但甄玉棠她们也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姑爷把宅子和身上的余钱全给了王娘子,还承诺每个月给她二十两养老钱。”平时忿忿不平,“王娘子不认姑爷当儿子,姑爷还做到这种份上,若是姑爷不孝顺,天底下就没几个孝顺的人了!”
甄玉棠眉头越皱越深,事情的轨迹愈发的与前世不一样了,前世可没有闹出这些事。
阮亭被赶出阮家,□□应当就是她让平时修理了王娘子一顿,若没有这一回事儿,阮亭本不必遭受这些事情。
阮亭是读书人,自身的声誉极其重要,王娘子当众指责他不孝,还把他赶出阮家,势必会对他造成影响。
哪怕阮亭为人正直,行的端坐的正,并不曾做过不轨之事,然而,有王娘子这么个搅事精在,往他身上泼的脏水不会少。
那些不明事理、人云亦云的人,反而会觉得是阮亭太过不孝,不然王娘子怎么会把他赶出阮家?
归根究底,是她对不起阮亭。
甄玉棠神情凝重,“平时,周掌柜向你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他是什么态度?”
平时回道“小姐放心,周掌柜是站在姑爷这一边的,听周掌柜话里的意思,大多数人也都是支持姑爷的,王娘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很是清楚,不会被蒙骗的。”
甄玉棠稍稍松了口气,搬过来后,她听别人提起过那位周掌柜。周家没有读书人,犯不着巴结阮亭,与阮亭没有利益关系。若周掌柜是站在阮亭这边的,说明阮亭的处境会好许多。
樱桃小脸皱着,“连周掌柜都知道这件事了,说明王娘子不是今儿个才把姑爷赶出阮家的。怪不得姑爷这几日总是过来找小姐,一待就是大半天。姑爷怎么不告诉咱们呢?”
平时附和道“是啊,姑爷真是太可怜了,怎么会摊上王娘子那样的娘亲,我都心疼姑爷,姑爷哪一点做的不好了?若不是姑爷,王娘子还要为了挣几个铜板,继续绣着荷包呢。她哪里能穿金戴银、整日出去显摆?她就是不知足。”
唐苒叹口气,“今天上午与阮亭见面的时候,他没有一丝异样,若不是平时把这个消息带了回来,还真看不出来阮亭经历了这些事情。”
甄玉棠轻咬着唇,阮亭有什么事情总是一个人担着,不会说出来寻求别人的心疼,他就像山间的一棵雪松一样,哪怕是凛冽的寒冬,依然傲然挺立着。
阮亭是王娘子唯一的儿子,王娘子再怎么没脑子,也不至于把阮亭赶出家门。
说到底,还是因着她,王娘子心里窝着的火气发泄不出去,非要阮亭休了她。王娘子的一腔怒火全都发泄到了阮亭身上,不知会不会影响阮亭的科举与仕途?
若是阮亭会试的时候因此而受挫,那她就是罪人。
目光掠过樱桃、平时等人,就连阿芙这个小团子,也像个小大人似的,板着一张脸,甄玉棠凝重的脸色恢复正常,“好了,你们都打起精神,大过年的,别影响了心情,先把这个年过了,等明天见到阮婷的时候,我再向他仔细询问这件事。”
平时附和道“小姐说的对,咱们板着一张脸,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奴去把炉子搬过来,炉子上再煨着一壶梅花酒。”
樱桃还有唐苒也恢复了神色,各忙各的。
甄玉棠道“阿芙,你在屋子里待着,姐姐出去一趟。”
阿芙乖乖的坐在玫瑰圈椅里,“好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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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降临,外面张灯结彩,爆竹声不时响起。
书房里,只阮亭一人,烛台上的烛光左右摇曳着,光线有些黯淡,他手捧史书,长袖垂下来,只有倒映在地面上的影子与他为伴,外面的一派喜气,好似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调皮稚童的笑闹声,透过轩窗传进来,阮亭放下手中书籍,静静的盯着轩窗,心里颇不是滋味。
默了片刻,他起身,推门而出。
不远处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门前悬挂着灯笼,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味道,不管是在外的游子,还是出了院门的商人,都回到了家中,与家人团聚在一起。
阮亭走在街道上,以往热闹的街道,此刻却有些安静,长长的一条街,只有他一人。
当初周县令请他授课的时候,便给他在县学附近准备了落脚的院子,离开阮家后,他在那里居住。
除夕本该是喜气洋洋的,可空荡荡的屋子,只有他一人。
不知不觉,他又来到了甄玉棠住的宅子前。
两人高的朱门半开着,高悬的灯笼散发着莹润的光辉,阮亭立在石狮子旁,心头的苦涩愈来愈浓。
如若前世的时候他没有漠视甄玉棠那么多年,那么,他可以与甄玉棠待在一块儿,她会与甄玉棠成为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度过每一年,那些孤寂与落寞从来不会缠绕在他的周身。
可是,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他错过了许多,不知还能不能把错过的那些重新找回来。
前世今生,他亦是在自食其果。
甄玉棠走到宅子门口,面色如常,心里却是有些低沉,阮亭不把这件事告诉她,是不是不想让她感到愧疚与为难?
阮亭离开了阮家,他能住在哪里?
除夕夜,就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虽然平时阮亭话不多,又喜静,可他这几日总是来到她这里,说明他也是渴望温情与热闹的。
甄玉棠转过身,“平时,你们先用膳,我去县学一趟,去看看阮亭在不在哪里。”
平时跑过来,“小姐,还是奴去吧!”
甄玉棠没同意,“不用,我去找他。县学离这里也就两三条街的距离,很快就回来了。”
终究是她引发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也该由她亲自向阮亭赔罪。
不料想,甄玉棠推开朱门,一只脚刚迈出去,阮亭那颀长的身影,蓦然进入她的眼眸。
暮色苍茫,在阮亭的身后,灯火闪烁,而他的面庞掩映在阴影中,浓长的眼睫半阖着,掩去了眼底的落寞。
他站在黑暗中,墨色的锦袍随风扬起,鬓发上染了一层冷凉的水汽。仿佛所有的热闹与他无关,到不了他那里,哪怕伸手去触碰,却永远都走不出那片黑暗。
甄玉棠看着他,轻轻的走过来,“阮亭,进来吧。”
阮亭微怔,慢慢的抬起眼眸,烛光洒在甄玉棠的身上,似是为她渡了一层柔光,熠熠生辉,恍若神妃仙子。
有那么一刻,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这个时候,甄玉棠应该在屋子里,怎么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喉咙滚动一下,“你怎么出来了?”
“我去找你。”甄玉棠盈盈一笑,“没想到,推开门,你就在这里。”
她笑吟吟的看着阮亭,“阮亭,进来吧,我们一起过除夕,好不好?”
心头的那些苦涩被压了下去,阮亭薄唇噙着一抹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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