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的大将都受了重伤,虽然并未波及性命,但将士们也已经人困马乏,累到站着便能睡着的地步了。
燕行伤在了上臂和琵琶骨处。
一只带毒的冷箭射穿了他的左臂,身后琵琶骨处又中了一箭。
幸而楚白水在此,将多次陷入昏迷的燕行救了回来。
可此伤少说要养伤半年才可痊愈,在此期间,若是北疆再来人犯,该如何抵御?
六郎自然是最好的人选,对于燕行,他心里是要暗暗叫一声岳父大人的。
岳父大人有难,他这个做女婿的,又岂有袖手旁观之礼?
来到北疆战场的第三个夜晚,北疆便差了一队刺客,要从白夜城的侧门攻进城去,扰乱白夜城,再行正面交战,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若那夜六郎不在,怕是最后的结果要变得无比惨烈了。
但六郎和田大成一行人已经到了边关,自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刺客进城暗杀,谁知不出半个时辰,便被五花大绑成了肉粽,扔进了军营大帐。
北疆军队来袭,为的便是和这伙先行的刺客里应外合,一举拿下边关白夜城,可最后得来的,却是他们此战领站将军哈平子的气绝身亡。
数十丈开外,冷箭射中哈平子的印堂,哈平子从马上直直落到了地上,上一刻他手里拿着的大刀还屹立在战马旁,可下一刻,他人就气绝身亡了。
而大周边关白夜城门下,如滚元宵一般滚落了数个刺客尸首,各个死相凄惨,让人不忍注视。
这一战,大周将士为废一兵一卒,便打的北疆如丧家之犬般落花流水。
而最大的功臣,便是六郎。
六郎这几日在军营中受尽了将士们的崇拜,就连燕行的副将也对他礼待有加。
燕行虽伤重,但此时已经恢复了神智,这几日已经能精神尚可地坐起来与人说话了。
六郎同燕承一同进主将大帐中,探望燕行。
燕行已到不惑之年,可常年习武练身让他的容貌身形健硕的十几年如一日,此番躺在榻上休息,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那双眼睛里布满了精光与锋利,在看到六郎的时候,眼神才稍显柔和一些。
“六郎来了,坐吧。”燕行朝自己床榻边努了努嘴。
六郎依言坐下。
燕承同燕行禀报完了军事,便下去了。
燕行望着六郎,“方才燕承说的,你有什么看法?”
燕承禀报的,是昨日皇都传来的消息。
见北疆与大周久战不分胜负,北疆已差了信使前去商谈和解一事。
先前北疆提出的条件,可以重新改整。
每年向北疆进贡的牛羊猪马由原来的各一万头,削减为总共一万头。
而另一些进贡的东西譬如绸缎、云锦罗、茶叶、胭脂、木料一类,则也做了减少的调整。
但光是这些,还是要占大周每年商品产量的很大一部分。
所进贡的这些东西,足供半个皇都的人使用。
而先前,大周也正是因为进贡一事与北疆有了分歧,是以才有了长达十余年的对抗征战。
见燕行问自己此事,六郎沉吟了片刻,道:“依旧是多了。”
“嗯。”燕行认同。
他赞赏的看着六郎,“依你看,北疆的条件如何改整,咱们才会同意?”
六郎清眉舒展,正色望着燕行,道:“若要和解,北疆再不应提出任何条件,大周国力日渐昌盛,南北皆有如燕将军般的朝廷大将,抵御外敌早非前些年那般艰难。依我之见,咱们大周就该坚决的同北疆表达咱们的态度,再不会向任何外朝低头。”
燕行听得十分赞同,大赞道:“不错、不错,有胆量!人人都道后生可畏,从前我不信,只道是所见的后生,没有一个撑得起大周的顶梁。今番见到你,我倒是信了这句话,大周的国运,未来交到你们这些孩子的手上,我大周只会繁荣不息!”
“将军谬赞。都是有如将军和我师傅这般顶天立地的人物珠玉在前,晚辈们才能效仿学习的。”六郎谦虚道。
燕行笑着拍了拍六郎的肩膀,眼中带了几分柔光。
“今番就算圣上要我将北疆的帅印交给你,我也不会犹豫片刻!六郎,若让你接管白夜城,你可有此想法?”
六郎的眉头皱了下,“将军,这些年白夜城在您的带领下,威名早已远播四国。您正值盛年,驻守边关的重任,非一般人可以担任,六郎又怎能不自量力,妄想接管白夜城呢?”
“你能力足够,文韬武略,哪一样都不差与我!况且,你不是接管,你我之间,难道不是袭承么?”燕行意味深长地看着六郎,“你同禾麦既然已经成了亲,那按理讲,你就是我的半个儿子,是也不是?”
“将军……”六郎连忙从床榻便下来,弯腰拱手,面露惭愧之意。
“我同禾麦未经您同意便成了亲,是六郎的冒失!若将军心中有气,六郎甘愿受罚!”
“说的甚么话!”燕行大笑,“我的女儿嫁给这世上我唯一看重的后生,难道不是一桩喜事么?你这后生深得我意,我喜欢的很,唯一的女儿嫁给你,我倒是觉得,是我们燕家赚了。”
“我总是会老的,人在沙场,也总有会离去的一天。可这白夜城的安危存亡,我却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这白夜城在,我的家就在;白夜城亡,我活着也无甚么意思。我又怎放心,让外人去照管我的家?六郎,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没有之一。”
六郎神色迟疑,听闻燕行这样说,却迟迟不肯开口说答应二字。
燕行望着他,“你可是有什么苦衷?”
“将军……”六郎再次拱手垂头相对,“恕在下胸志短浅,一时不能答应将军此事。”
“为何?”燕行倒也不失望,平静问六郎。
六郎脸颊的线条绷紧了下,深吸气后,沉声道:“我与禾麦已经成了亲,她是我的妻子,您是我的岳丈,于情于理,我驻守边关捍卫白夜城,是我应尽的责任,我没有推脱的理由,可是……
为了禾麦,我实在无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