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赵斯昂邀请她八点在一家吃淮扬菜的酒店。
赴约前，宋安宁向小a咨询了一下他的基本情况。
相比于性格稍有些暴躁易怒的江郁而言，赵斯昂出生书香世家，待人处事斯文有礼，从小便是校草一般的存在，在国外留学时与秦凝相识相知，志趣相投，那一段受人排挤的国外留学生活因为有了秦凝的存在而开始变得有趣，从此在他心里留下一抹难以拭去的痕迹。
宋安宁在小a的介绍中提取出一段有用的信息。
——受人排挤的国外留学生生活。
也就是说，秦凝在赵斯昂心中，极有可能是救赎般的存在。
想想也是，异国他乡，孤身一人，还被人排挤在外，再坚强的内心在某个深夜也会有软弱的时候，秦凝适时出现抚慰他孤寂受伤的心灵，简直就是白月光的标配。
这位斯文有钱的男配先生，她可不能轻易放过。
从江郁家下班后，宋安宁直奔附近商场，以秦凝的眼光和喜好，斥5888巨资买了一件得体的白色连衣裙，以及一双价值3888的银色高跟鞋。
她查了下，赵斯昂预约的餐厅是s市一家较为著名的淮扬菜餐厅，预约会员制，进去用餐的客人穿着得得体，不能太过随便。
更何况这次宋安宁是怀着找兼职的想法去的，她必须要让赵斯昂看到她后，就好像“死去”的秦凝活生生站在他面前一样。
今晚的饭局，权当去面试。
晚上八点，宋安宁准时赴约。
刚跨入餐厅，餐厅的服务生上前询问：“请问是宋安宁宋小姐吗？”
“是我。”
服务生彬彬有礼笑道：“您好，我是餐厅的负责人，我姓林，赵先生在楼上等您，请跟我来。”
“好的，谢谢。”
“不客气。”
宋安宁跟着服务生上楼，餐厅大堂里小提琴演奏着悠扬的音乐，等她上到二楼，一束鲜花送到她跟前。
“宋小姐，您好，这是赵先生送给您的。”
白色百合花的香味宋安宁并不是太喜欢，但作为一名急需工作的求职选手，她还是微笑着接过这捧花束，抱在胸前。
被服务生引至餐桌前，宋安宁对赵斯昂笑道：“赵先生，花很漂亮，我很喜欢，但我不过是帮您挑选了一些水果，不用这么客气。”
“应该的。”赵斯昂见人三分笑，说话文雅，语速缓慢，声音低沉，听的人很容易对他产生好感。
不知道是不是宋安宁的错觉，亦或许是灯光的原因，今晚的赵斯昂比之白天在商场遇见时的，更显清隽斯文。
他帮宋安宁将餐桌上的椅子拉出，邀请她坐下，又将菜单放到她面前，让她自己选择喜欢的菜。
“自作主张请你来这，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淮扬菜，但这家餐厅的几位大厨是全国有名的专做淮扬菜的大厨，你尝尝，如果不喜欢，我们换一家。”
宋安宁翻着菜单浅笑，心里对赵斯昂的试探一清二楚。
秦凝喜欢百合花，他就送她一捧百合，秦凝喜欢吃淮扬菜，所以请她来吃淮扬菜。
还未将工作拿到手，当然得附和未来老板的喜好。
而且，菜单上的这些淮扬菜，随便一道都是四位数，这样的价格，不可能不好吃。
“怎么会，我很喜欢吃淮扬菜，既然赵先生请客，那我就不客气了？”
“请。”
宋安宁指着菜单开始点菜，“一份清炖蟹粉狮子头，文思豆腐，软兜长鱼，水晶肴肉，三套鸭，就这些。”
听着宋安宁的点餐，赵斯昂轻松后靠在椅背上，单手扶了扶金丝眼镜，只是看宋安宁时，眼底玩味愈浓，如看一只在他掌心单纯无害毫无反抗能力的小白兔。
宋安宁开玩笑似的说：“赵先生，我点了五个菜，不会嫌我点多吧？”
赵斯昂笑，“怎么会，你喜欢，可以多点几道。”
“不用了，这些就够了，赵先生呢？”
这几道菜都是秦凝喜欢吃的，宋安宁不相信以赵斯昂对秦凝的感情来说，不会不知道。
赵斯昂在宋安宁点菜的基础上再加了一道汤和一份青菜，点完后看着宋安宁若有所思道：“宋小姐喜欢吃的这几道菜，倒和我一个朋友的口味很像。”
“是吗？”
“嗯。”
宋安宁引诱他继续说下去，“很少有人会和我口味这么像，赵先生不妨说说您这位朋友？”
向他人倾诉自己的痛苦与思念，也是宣泄情绪的一种方式。
秦凝失踪一年了，宋安宁不相信他在看到自己之际，没有一丝丝触动与感伤。
赵斯昂却没有多说，“她……我已经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哎，虚与委蛇真的很容易让人没耐心，宋安宁很想单刀直入问赵斯昂需不需要一个和秦凝十成十像的替身，只需一点点工资，就能以解相思之苦。
但赵斯昂与江郁不同，不能这么粗暴，她必须得徐徐图之。
服务生上菜，一道又一道的菜品摆上桌，大厨的手笔，自是色香味俱全。
赵斯昂脱下外套，卷起衬衫衣袖，贴心为宋安宁盛了一碗汤放她面前。
“汤不错，趁热。”
单凭今晚上赵斯昂的表现，宋安宁觉得，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对他怦然心动。
举手投足太过完美，旁观者角度，从赵斯昂身上根本找不到一丝的缺点。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斯文总伴随着一个不太好的词，败类。
宋安宁舀了一勺汤细细品尝，咸甜鲜香的口感在口中炸开，仿佛同时品尝到了鱼肉的鲜，鸡肉的咸和青菜的清新。
她眼前一亮，“确实不错。”
赵斯昂拿一侧毛巾斯条慢理擦着手，“你喜欢就好，对了，宋小姐是住这附近吗？”
“不，我在这附近工作。”
“工作？能冒昧问一句宋小姐从事什么样的工作？”
“个人助理，不过我最近在重新物色工作。”
“想跳槽？看来宋小姐工作并不如意，不介意的话，我这边可以帮宋小姐推荐一份工作。”
宋安宁摇头，“不用了，多谢赵先生好意，但我已有了心仪的工作，正在面试中。”
“哦？面试结果怎么样？”
宋安宁叹气，“暂时还没成功，面试官太过谨慎，和我聊了许多也没说到点上，不过我相信，哪怕他今天不聘用我，迟早有一天也会聘用我的。”
“我很欣赏宋小姐的自信，如果工作方面有任何问题，宋小姐可以来找我。”
宋安宁朝他举杯：“那我就先提前谢谢赵先生了。”
赵斯昂举杯与她相碰，“不客气。”
吃过饭，赵斯昂提出送宋安宁回家，宋安宁并不推脱。
走出酒店时一股晚风袭来，只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的宋安宁抱臂瑟瑟发抖，瘦弱的肩头更显单薄。
一侧的赵斯昂见状，脱下身上西装外套，绅士披在宋安宁肩头。
宋安宁朝他感激一笑，“谢谢。”
有酒店门童将赵斯昂的车开了过来。
赵斯昂拉开车门，宋安宁正准备上车时，却听见一个戏谑的声音传来：“赵斯昂，好久不见。”
宋安宁循声望去，不远处路边停靠着一辆黑色宾利，江郁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靠在车边，正一脸戏谑望着赵斯昂。
赵斯昂脸色稍变，眉眼轻蹙，显然对江郁的出现尤为不满。
低声对宋安宁说：“一个朋友，你先进去，我和他说两句。”
下班时间，宋安宁认为自己有自由安排的时间，也有不和老板打招呼的权利。
她坐上车。
江郁朝赵斯昂走来，眼神划过车内的人，皮笑肉不笑，“这么巧，在这遇到你，很久没来了吧？毕竟这儿是她最喜欢的餐厅。”
赵斯昂笑容不变，“你不也一样？”
江郁与他向来不对付，不想与他再说话，敲了敲宋安宁的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
“宋安宁，今晚加班。”
“老板，我这边加班时需要提前告知和提前支付加班费的，您需要我今天加班到几点呢？”
“一整晚。”
宋安宁拒绝：“我的工作时间不能超过晚上十二点。”
猝死的经历就摆在她面前，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行，那就十二点。”
“现在十点，到十二点，加班两小时，老板，您一共需要支付我元的加班费。”
江郁拿出手机，将元转给她。
收到加班工资，宋安宁从车上下来，将身上披着的西装外套递还给赵斯昂，道：“不好意思赵先生，我今晚还要加班，多谢今天晚上的招待，再见。”
看着挽着江郁胳膊的宋安宁，赵斯昂眉心终于紧蹙，良久，直到两人背影消失在视线内，他终于才一丝疑虑一丝恍然大悟般的笑了。
低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眼底玩味意味愈浓。
有意思。
——
宾利车上，江郁一边开车一边对宋安宁道：“恋爱模式。”
宋安宁一怔，立马反应过来，“怎么了阿郁，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江郁后槽牙紧咬，肝火极旺：“你今天为什么要和他吃饭？为什么不告诉我？”
宋安宁叹了口气：“抱歉，今天斯昂临时约的我，如果你之后不喜欢的话，我再也不见他了，别生气好吗？”
听到宋安宁这话，江郁脸上阴郁神色稍缓，“那你为什么要穿他的衣服？”
“晚上太冷了，所以……别生气了。”
“以后你许和他见面，不许和他吃饭，更不许穿他的衣服！”
宋安宁顺着他哄着他，“好，以后我不和他见面，不和他吃饭，不穿他衣服，行了吧？”
江郁并不说话，双眼直视前方道路，专心开车。
开了一段后，他将车停在江边一处绿化带旁，沉默片刻，似乎终于冷静了下来，满怀歉意道：“抱歉，我刚才语气不好，我不是那个意思。”
宋安宁笑道：“没关系，我明白，你不用感到自责，要下去走走散散心吗？”
旁边就是沿江风光带，晚上有很多小情侣来这谈情说爱。
晚上有些冷，江风一吹更是寒凉。
两人散步在江边，江郁将自己的西装外套给宋安宁披上，下意识想来牵她的手，却被宋安宁轻巧躲过，亲昵挽住他的手臂，“阿郁，你别总和斯昂过不去，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江郁脸色依然难看，“他喜欢你。”
“我知道，但是我喜欢的人只有你，所以你在担心什么？”
江郁脸色一怔，哪怕他心知是假的，心却依然难以抑制地砰砰直跳。
“喜欢的人，只有我？”
“我当然只喜欢你，你觉得我还会喜欢谁？”
江郁双唇紧抿，一抹欣喜的喜悦跃上眉梢，还以为无人察觉。
宋安宁看着江郁脸上表情变化，不动声色继续说道：“我喜欢你归喜欢你，但你也不能不让我交朋友吧？赵斯昂我认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说断就断？还是说，你不信任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好啦，和他断绝来往是不可能的，不过我答应你，以后我尽量少和他见面，”宋安宁捏他的脸，“你就少吃点醋，好吗？”
江郁脸上阴郁神色彻底一扫而空，深深松了口气：“好。”
“阿嚏——”宋安宁打了个喷嚏，光着的小腿被江风一吹瑟瑟发抖，她搂紧江郁的手臂，颤抖道：“阿郁，这儿好冷，太晚了，你送我回家好吗？”
“好，我送你回家。”
从这到宋安宁家的距离约莫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开车也需要一个小时，宋安宁以太累为由，心安理得在副驾驶上睡着了。
一个小时候，江郁的宾利停在宋安宁公寓楼下，看着副驾驶座上宋安宁陷入沉睡的模样，久久不能回神。
今天，他曾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绝不会再踏入宋安宁的陷阱中，也不会再将宋安宁当成秦凝，但他路过酒店时，看到宋安宁穿着一袭白裙，坐上赵斯昂车的样子，让他恍惚回到当年秦凝坐上赵斯昂的车的时候。
那种心爱之人被当众抢走的无力感再次爬上他心头。
他没办法再冷静地看着宋安宁也如同当年的秦凝一样，离开他。
哪怕宋安宁只是一个替身，一个赝品，也只能是他的！
看着宋安宁安睡的侧眼，江郁低声道：“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宋安宁幽幽转醒，看着一侧紧紧盯着她的江郁，看了眼时间，十二点过五分。
下班了。
“谢谢老板送我回家，老板再见。”
江郁不置一词，沉默看着她下车。
直到走进公寓楼，宋安宁才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
她睡眠浅，刚到公寓楼下她就已经醒了，所以江郁的话她也听到了。
有占有欲好啊，有占有欲才有竞争力，只有让他知道自己并非非他不可，江郁才会有危机感。
老板常有，而人才不常有。
而她宋安宁就是那个人才。
只要赵斯昂也对她感兴趣，那么她相信，过不了多久，她的工资就能由两位老板恶意竞争涨上去。
刚走进电梯里，手机微微振动。
她打开一看，是赵斯昂发来的信息。
赵斯昂：宋小姐，到家了吗？
宋安宁：刚到，谢谢赵先生关心。
赵斯昂：我不知道宋小姐竟然是在江郁手底下工作，请问宋小姐是在他身边从事什么工作？
宋安宁：我与江先生有一份个人生活助理的合同，但实际上，江先生聘请我担任他已故心上人的替身，以解相思之苦。
电梯门开了。
宋安宁走出电梯间。
赵斯昂的信息许久没有回过来。
宋安宁没有着急，在餐桌上，她已经将赵斯昂看了个透彻。
赵斯昂今天约自己的目的，不过是想以个人魅力吸引自己，让自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让自己爱上他，从此离不开他。
这样，他就能得到一个死心塌地的免费替身。
这种想法其实很正常，替身收费这么有经济头脑的事不仅赵斯昂没想到，江郁当初也没想到，一开始都是抱着找个免费替身的想法来接近她。
而确实，赵斯昂和江郁有那个本钱。但可惜，他们遇到的是宋安宁。
不用身经百战受过伤后不再相信爱情，只需一直往钱看，就没人能拿感情伤害得了她。
开门进房，脱下高跟鞋，洗过澡换上睡衣舒服躺在床上后，拿过手机一看，赵斯昂的信息在三分钟前发了过来。
赵斯昂：请问宋小姐，最近是否有跳槽的想法？
宋安宁：当然有，今晚还面试了，只是不知道面试官对我是什么印象。
赵斯昂：如果宋小姐相信我，那我可以说，面试官对今晚宋小姐的面试很满意，不知道宋小姐跳槽原因是什么？
她没看错，赵斯昂果然是个聪明人，不用她多说就能心领神会。
宋安宁：钱少事多离家远，所以我比较好奇的是，面试官能给我开什么样的工资。
赵斯昂：五百万。
宋安宁挑眉，大手笔，出手就是江郁的五倍。
她和江郁签订了一年的合同，上班不过两天，就经历了嘲讽，怒火，克扣工资等等一系列操作。
反观赵斯昂，斯文有礼，虽然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至于他的内心世界，她不和赵斯昂谈恋爱，就不深究了。
相比之下，她去赵斯昂那工作，无论是工作待遇还是工作环境，似乎都要比待在江郁这好得多。
她点开江郁的微信。
宋安宁：老板，赵斯昂花五百万挖我！怎么办！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