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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章出监队尾章(6)大水冲了龙王庙
“妈啦巴子的,四爷回来啦!麦麦,麦麦哪,出来迎接啊!”
铁栅栏一响,老四的声音随后就传了进来。我正坐在铺上翻看日记,心里暗暗感慨着,听他一叫,不觉皱起了眉头,很快地把日记本塞到褥子底下。
四川嘴脸丑恶地跳起来:“日他奶奶的,没进屋就开始叫号儿,傻青,准备!”
“砸狗日的!”傻青也鼓起眼珠子叫道,这哥哥的眼圈还隐约着些淡扫蛾眉般的痕迹。
我嘱咐他们:“别急,看看他什么心气。”我感觉到其他屋里的人也动起来,大概都下了地,等着看好戏了。这帮混蛋。
老四抱着铺盖,一头撞进来,在铺前稍微一打愣,手一张,铺盖哐地一下砸到我褥子上:“搬下来啦。”他大咧咧地笑道。
“搬下来怎么着,那本来就是组长的位置。”四川的语气里充满挑衅,这语调让我都有些厌恶,我冷漠地坐在铺上,装做不在意老四的存在一般,其实我的每一根神经都作好了应付突袭的准备。
老四冲四川鄙夷地说:“关死!你他妈个怪鸟,我跟麦麦说话呢,有你掺乎的份么?你算个***算个蛋啊。”
四川马上就蹦了起来,煽动道:“尖脑瓜儿你还不服气是吗?”闻到血腥味的傻青也摩拳擦掌地在后面憋足了劲,只等我一个号令。
我知道我只消象征性地推一把老四,那两个家伙就会蹿上来。我还是想给老四半秒钟时间表态,对于双方都蓄谋很久一触即发的战争,半秒钟已经算宽宏大量了。
在这半秒钟里,老四没有暴露攻击的迹象,他轻蔑地指着四川说:“怪逼你先歇会儿,想练的话,四爷给你腾时间,我先跟我弟弟聊聊。”说着,一**坐在我旁边。
有些意外。
我脑子转了几个圈,没想出结论来。老四想跟我谈判么?玩花活?
老四掏出盒“中华”来,抻出一棵递给我:“放心,不是雷管。”
我谨慎又不失磊落地接过来,没等他点火,就站起来问四川:“火?”我防着这小子借跟我近乎的机会,一下把我控制住。
四川凑过来给我点烟的工夫,老四在后面笑道:“也他妈邪了!其实还是怪你,麦麦。”
我说:“怪我什么?”
“你早说跟二龙铁勾,不就没这段子了吗?”
我释然地笑了:“操,你跟龙哥认识啊?”
老四把“中华”烟拍到铺上:“奶奶的,何止认识!那就是我亲哥哥呀!我亲哥哥都没对我这么好过!我这前脚进独居,后脚他就到了,隔着门笑,说四弟这造型玩的漂亮啊,到出监队了还折腾,你不成怪鸟了吗?跟谁呀?”
我坦然地重新坐回铺上,老四接着说:“我说跟你们五大一傻逼青年——呵呵,弟弟我真这么说的。龙哥说啦:谁呀,我们五大谁呀?我说可能叫***什么麦。龙哥当时就差点笑掉一颗牙,说老四你现了大眼啦,咋叫一知识分子给砸了?挨了砸不说,还进了独居,打人的倒没事儿,不是你太遭恨,就是人家麦麦玩意高啊。”
我从鼻子里笑了一下,老四拍着我大腿说:“弟弟,这就成啦,咱是不打不相识!真他妈大水淹了龙王庙……操,要放别人,我不跟他豁命我白混!可龙哥说啦,跟你磕碰不成,龙哥说,就算不出这笑话,他也想过两天过来看我哪,他预备着叫我多关照你呢,他奶奶的,没想到让你先把我关照了一顿!哈哈。这回,不仅我不能动你,别人也休想碰你一根毫毛,龙哥说啦,要是麦麦少了一根毛儿,他就把我给拔光了。”
二龙真会为我这么下工夫么?我感觉尖脑壳说的有些夸大其辞了。我看了看老四的尖脑壳,做沉思状:“好象对你没什么印象啊,没去五大串过门吧?”
“不怎么去,可我没少给你们倒腾炊厂的东西啊,龙哥的油、菜、米面,不都是我派送饭车出口过去的吗?”
我点了点头,老四继续说:“其实龙哥有什么好处也没撇下咱,忘了你们炖猪肉那回啦?不还是找我借的刀吗,那大血脖儿我吃了一礼拜呀!龙哥就是够板!”
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老四”这么个人来,二龙叫赵兵去炊厂拿菜刀,恍惚找的就是一个叫“老四”的。
四川活跃地叫道:“咳,闹了半天是一家呀!那还打什么打?以后咱不就一手遮天了吗?”
老四“呸”了一声,脸上的笑模样登时敛得干净:“操你奶奶的,有你蛋事!现在我一大声说话,脑袋里还嗡嗡的哪,敢他妈拿棍子打我?你尿性还不小啊!”
我笑道:“误伤,绝对算误伤!黑灯瞎火没看出是自己人来。”
老四骂道:“弟弟这跟你没关系,咱俩之间,谁吃亏占便宜都无所谓,连傻青我都不搭理他了,给你一个老乡的面子。单单这个侉逼!我不能饶他!跟我背后打闷棍啊,我平生最恨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人,小人,说小人都抬举他,简直就是狗逼!”
我心里暗笑,有些赞同尖脑壳的说法。我扫一眼四川说,回首跟老四说:“都过去的事儿了,这页就翻过去吧,不到一个月就都回家了,咱谁也别奔独居里撞了。”
老四笑道:“操他娘的,这独居还真不好受,咱以前也不是没呆过呀,可这次就觉得特憋屈,黑咕隆咚的连个让我骂的人全没有,闷死啦。”
“可能跟你快开放了有关,心思老往外面跑吧?”
“哎,对啦,有学问人就是他妈贼,一句话就说到点子上去。我就佩服有知识的人,我们家楼上,就有一老头,特级教师哎,倍儿牛逼,打喷嚏都跟流氓不一样。”
我说:“四哥啊,你这脾气的,八成是打架进来的吧。”
老四一跺脚:“喝,要不说有学问的人眼贼!打架!四哥我三次都是打架进来的,奶奶的,这里全是花案,一个个还比着摇,我看着就来气,能不折腾他们?甭信那一套,你要真玩狠的,全尿!神鬼还他妈怕恶人哪。”
我边跟老四聊着,慢慢找到了一点化敌为友的感觉。我体会出这家伙就是一直筒子炮,不会拐弯,恶人肯定是恶人,不过没有花花肠子,除了拳头哲学,看不出有什么深谋远虑的心机。如果我看错了,那只能说我见识了一个真正的演员。我想我基本不会看错,狼和狗偶尔会混淆,狐狸和驴大概还走不了眼。如果老四果真有那般城府的话,也不会对二龙如此地心悦诚服。
老四伸了个懒腰,眨巴下眼,看看**底下,突然对四川道:“咳,搬上铺去!我跟麦麦睡通脚,我们哥俩得好好聊聊。”
我看一眼四川,那小子表情相当复杂,也正有些乞怜有些哀惶地看着我,我知道我一声令下后,他心里刚刚燃烧起来的一切优越感都将灰飞烟灭,而且从我的角度,也有些心理障碍:这不成卸磨杀驴了吗?
我说:“算了,还是我上去。”不过我嘴动**没动,我摆了四川一道,看他明不明事,明事的应该赶紧接过我的话来,赶着台阶搬上铺去,一齐圆了大家的面子。
没想到机灵的却是傻青。傻青积极地说:“我上去,我上去,四川你睡我这里,让四哥跟组长通脚,我照顾他们也方便。”
我看着老四笑道:“我这老乡智商不低吧。”
老四大嘴一咧:“奶奶的,我遇见那么多傻子,哪个都比我机灵!”
傻青风风火火一通忙,把铺调了过来,我说:“四哥,独居闷一礼拜了,你塌实歇会儿吧,我也得躺一会儿了,这几天净琢磨怎么治你啦,累。”
老四愣一下,突然开口大笑起来。